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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合肥除奸(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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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维南双眉一扬,摇摇头答道:“我听人谈过九指飞环这个人,彼此并未会过面。”

秦忠笑道:“景老前辈和你老人家,都是武林道上望重一方的人物,何不藉此机会亲近一下,巡抚府后花园清静异常,家师住所又相当宽大,老前辈何苦一定要住到客栈中呢?”

童维南大笑道:“承你老弟美意,我老头子心领就是,我和你师父多年老友,既然都到了合肥,总不能说连面也不见一次,不过巡抚府是封疆大吏的官衙,我这草莽之人如何能去?”

童维南话到这儿,红面判官抢着接道:“老前辈清高出尘,既执意不愿到巡府衙,请留下落脚客栈,待晚辈禀告家师亲往造访如何?”

老武师略一沉吟,答道:“我刚刚到此,尚未在客栈落脚,这么罢,请你转告你师父,明天午时我们在醉仙阁碰头,不见不散,不过你告诉他最好是一个人去。”

说完话挥手告别,径自和张澜转身而去。红面判官秦忠望着老武师背影发愣,心里暗想,这个老头子过去非常随和,今天怎么这样古板

不过童维南和神火弹庞家康是几十年的老朋友,秦忠虽然心里犯疑,只认为他是不愿寄身官衙,或是和九指飞环景四有过气,不愿见面,所以约自己师父在醉仙阁会晤,也就没有再往深处想。返身回到巡抚府,背着九指飞环,把童维南约晤醉仙阁的话告诉了师父。

神火弹庞家康究竟是老江湖,听完徒弟的话后,立时觉出这中间可能另有曲折,以常情而论,童维南和自己是多年的老朋友,而且他深知金刀飞叉童维南性格一向豪放热情,如果对自己就任巡抚府总教师感到不满,一定会急着赶来当面说明,不致于闪烁其词,约他另晤……

庞家康想了半天,他觉着老武师可能是和九指飞环有过节,所以他在和九指飞环景四闲谈时候,故意提起金刀飞叉童维南这个人,哪知景四一闻之下,立时冲口而出说道:“我久闻这个人义重如山,交友热心,是个可交的朋友,只恨无缘一会,将来你如果见到此人,无论如何给我介绍介绍。”

九指飞环景四这么一说,神火弹庞家康心里暗暗纳闷起来,既然两个人从未见过,当然谈不上恩怨二字,彼此都是成名武林道上的人物,说名气九指飞环景四要比金刀飞叉童维南大的多,他既不是和景四有过节,这中间自然另有原因。

庞家康越想越觉着事情不对,不由心里面疑窦丛生,不过一时猜不透童维南搞的什么鬼,又不便和景四商量,只好闷到肚里。

再说老武师童维南和戏水燕子张澜回到客栈,俞剑英、张鸿两个正坐房中聊天,一见两人归来,含笑起身让坐,俞公子慌忙倒了两杯茶分送到老武师和戏水燕子面前笑道:“二位前辈奔走劳碌,俞剑英心中感激异常……”

他话末说完,夜游神鹰张鸿已截住剑英的话,笑道:“老弟,你怎么这样客气,我们武林中人讲究的是恩怨分明,一诺千金,何况俞老弟对我们三个,还有一份救命的大恩,如果说武功一道,我们根本淡不上帮助你老弟,你这样客气,那就使我们感到惭愧了。”

说这儿,又转头问童维南、张澜道:“你们两个跑了半天,是不是已探清楚巡抚衙内鹰爪子的来龙去脉,如果是几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今晚上我们就下手先给俞老弟报了亲仇,免得夜长梦多。据我想,汪培在这短短一两个月时间中,总不会罗致到比飞鼠仇天成更扎手的人物。”

童维南听完话,猛的一拍桌子恨声说道:“想不到他们竟会和汪培这狗官有来往。”

张鸿听得莫名其妙地问道:“你说的是谁?怎么要生这么大气。”

老武师叹口气道:“这两个人说起来,大概你都知道,就是九指飞环景四和神火弹庞家康。”

张鸿皱下眉道:“九指飞环景四这个人倒是久闻其名,庞家康却没有听人说过,不过景四这人在江南一带颇具侠名,怎么和汪培攀上交情呢?”

童维南喝口茶答道:“庞家康是我多年老友,一向为人很正派,要不是我遇上他徒弟红面判官秦忠,亲口告诉我事情经过,真令人难以置信,像他这样的人,竟甘愿做安徽巡抚府中的总教师,据秦忠说他们师徒应汪培礼聘,还是九指飞环景四从中推荐,看起来替俞老弟报仇这件事,恐怕免不了一场血战。”

老武师说毕,夜游神鹰只听得暗地心惊,因为他知景四这人,在江南一带绿林中,算得上是一个极难缠的人物,以飞环打穴驰名江湖,他过去名声很好,极受武林同道敬重,只是近几年中已很少在江湖中露脸,想不到这时他会来到合肥,而且又下榻在巡抚衙门中。

老武师一声大笑道:“俞老弟瑶池中九品莲花,如果说武技一道,景四和庞家康自非敌手,只是巡抚府官兵如云,汪培藏身何处,恐怕也不易找到,我们也许能够把安徽省城闹一个天翻地覆,但不一定能够手刃了狗官汪培。”

他停了一下后又说:“神火弹庞家康和我相交多年,我知他一向为人都很正派,景四恶迹能瞒过江南武林道上千百位英雄豪侠,庞家康自然也会知道,我约他明天中午醉仙阁晤面叙旧,就是准备借机会劝他反过来助我们一臂之力,至不济也劝他即日离开巡抚衙门,这一方面可以减少我们个强敌。一方面也尽了我俩几十年相交之心,如果他执迷不悟,说不得只有划地绝交,割袍断义,老朋友翻脸成仇……”

老武师话到这里,俞剑英忍不住插嘴说道:“为晚辈一人家仇,怎能害童叔叔和老友翻脸,不如还是让晚辈一个人夜入巡抚府去,和狗官爪牙们一决胜负,报亲仇尽人子之道,俞剑英死而无恨。如果再连累老前辈和朋友断义成仇,那就令晚辈感愧无地了。”

俞剑英话刚说完,童维南急得脸上全变了颜色,他双眉紧皱,长须乱颤着答道:“我老头子承你两伸援手,要不然早已埋骨泉下,我是生就的直心肠,说话不会转弯抹角,俞老弟,你这几句话可真比拿刀子扎我都难过,不错,庞家康是我朋友,如果他要甘心助纣为虐,作恶吏汪培爪牙,就是没有老弟和汪培这段公案,我也得跟他闹个情断义绝!”

俞剑英赶忙截住话头,笑道:“童叔叔,你干吗要生这样大的气呢?我不过是几句无心之言,我知道,三位老前辈都对我好,俞剑英刻骨铭心永世难忘,我年轻不懂事,你老人家不要跟我用气吧?”

说完话,睁着一双星目,不住转动着点漆双瞳,拟在望着童维南乞求饶恕。

俞剑英纯真无邪,心如莹玉,几句话听得三位老江湖动容,六只眼望着他一脸真诚稚气,心里面只觉着这孩子可爱已极。

俞剑英几句迷汤,灌的老武师铁青脸色,变成了欢容慈笑,他哈哈一阵大笑道:“事情说完了就算过去,俞老弟你可不要多心,明天我见过庞家康后,咱们再决定去收拾汪培的策略,翻过来巡抚府房屋地皮,也得让你手刃了狗官雪恨,然后咱们就连夜离此进京,总要完了你老弟的报仇心愿。”

第二天中午时,童维南内着劲装,暗带飞叉,外穿长衫,只身赴约醉仙阁。老武师刚刚登楼,靠东面窗口一张桌子上,一个四十八九的大汉已起身笑道:“童老哥,怎么才来,小弟已候驾多时了。”

说话声中,对着童维南躬身一揖,移步含笑把老武师迎到桌边坐下,桌上面早已摆好了酒菜,大汉捧杯敬酒,亲切异常。

童维南一连喝了三个满杯,才发觉偌大一个醉仙阁,除了自己和那大汉之外,竟无一个其他酒客,不由问那大汉道:“醉仙阁为合肥城有名酒楼,怎么生意如此清淡?”

那大汉笑答道:“劣徒昨天归告小弟,说老哥约小弟醉仙阁畅叙别后,我知吾兄必有要事面示教言,故令忠儿包下了酒楼一天,免得一楼喧哗阻扰我兄弟清兴,再而亦可畅谈无忌,不虑他人窃听。”

俞维南双眉微微一皱,继而掀须大笑道:“我忘了庞兄弟已是安徽巡抚府护院总教师之尊,这权势在合肥算得上炙手可热,醉仙阁大概总不敢不买这个面子……”说过话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庞家康被笑得有点面红耳热,搭讪着陪笑说道:“小弟到合肥不过刚刚几天,下榻巡抚府后连门也没有出过一步,秦忠包下醉仙阁一天出了十两银子。”

老武师看出来庞家康脸色,异常尴尬,立时收了笑容,把脸色一沉,端起桌上酒杯说道:

“兄弟,咱们先干了这杯酒,我有话问你。”

庞家康看童维南神色凝重,赶忙端杯一饮而尽。

老武师放下酒杯叹口气道:“咱们哥俩交了几十年的朋友,我实在不忍看你把一世英明就这样轻轻的断送了,汪培官声如何你也总有个耳闻,他不知害死了多少善良百姓,搜刮过多少民脂民膏,你神火弹在山东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做不怕留给江湖朋友们话柄吗?好在你不过初来几天,风声还没有张扬出去,急流勇退,不失上策,免得迟延日久愈难自拔,兄弟,你如果还把我当个老哥哥看,就请立即辞去这份替人看家的职务,早日返回山东,要不然咱们这几十年的老朋友,就得翻脸绝交,永不来往。”

童维南讲过一席话,见神火弹庞家康只管低头沉吟不语,不由心里面发起急了,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贪恋着巡托府荣华富贵,舍不得离弃而去。”

庞家康一声长叹抬头答道:“我也猜想得到,你约我到醉仙阁来,必是为着这件事,只是小弟亦有着难言的苦衷,这些话我无法对别人说,但对你老哥却不敢不推腹奉告,小弟家里那份薄产,虽不能说富甲一方,但足可一辈子无饥寒之忧,犯不着来替人家看守府第当一名护院教师,兄弟自信还有点血性骨气,更不是趋炎附势的人,这中间牵缠到一段恩怨因果,小弟应汪培之聘,完全是为了九指飞环景大侠一封言词恳切的书信。景四两年前在鲁东救过我一次危难,说实了,我这次到合肥干这份为武林朋友所不耻为的差事,旨在间接报恩,童老哥你说,我们在江湖中馄饭吃,是不是应该恩怨分明”

童维南听完话,颇出意外,一时间真还想不出回答的话,望着庞家康愣了半晌,才说道:

“这么说你就任巡抚府总教师,完全是冲着景四而来吗?”庞家康点点头。

童维南又道:“你知不知道景四是个徒具侠名,而骨子里是个无恶不作的家伙……”

老武师话未说完,庞家康脸色突变,截住了童维南话道:“景大侠名满江湖,素受武林朋友们敬仰,你怎么能不分皂白就出口伤人。”

老武师哈哈一阵大笑道:“九指飞环心机深沉,藏而不露,一肚子阴谋诡计,外表却装出一付伪善面孔。兄弟,咱们相交有年,我决不会害你,景四恶贯已满,这几天报应就要临头,你何苦陪着他替汪培卖命,兄弟,早点离开巡抚府,免得惹火烧身,晚一步后悔无及,死后仍留下千秋骂名。”

庞家康听完话,脸色愈觉难看,冷笑一声答道,“什么人真有这等能耐,童老哥,你不要把弓拉的太圆,咱们兄弟交非泛泛,说话用不着转弯抹角,是不是你老哥和景四有过节,邀人来合肥准备和他见个高低,还是准备下手杀官造反,找汪巡抚的麻烦,我也听说两月前巡抚府中闹出一场血案,总捕头仇天成溅血送命,数十名官兵血洒庭院,如果是你老哥和景四清算旧债,兄弟我两方面都是朋友,自然无法插手,只好袖手旁观,或者由兄弟出面,给两位从中和解,把恩怨是非摊到桌面上讲,只要你老哥诚心和解,景大侠还不至于不买兄弟这张薄面,如果是武林道上朋友准备对汪巡抚下手寻仇,你老哥能不管就早点撒手,免得使小弟左右为难,小弟既然已应汪培之聘,总不能看着不管!”

庞家康话到这儿,老武师已憋的满肚子怒火,右掌啪的一击桌面,霍然起身,指着庞家康怒道:“这么说,你是甘心为汪培卖命,准备永作六扇门中的鹰爪了,咱们兄弟几十年交情也只好就此作罢,你不妨尽出合肥城中官兵精锐,在巡抚府布下天罗地网,看看姓童的能不能在刀枪如林中手刃恶吏汪培!庞家康,咱们从此刻起情尽义绝,再见面老哥哥领教你神火弹成名绝技。”

老武师说过话,气冲冲转身就走,庞家康猛的一声长笑,喝道:“童老哥,巡抚府除了九指飞环景大侠和兄弟之外,另住着几位武林中罕见高手,他们都是今天早上刚到,这并非兄弟有意作难,实在是事情赶巧,你如果真的要去,最好再晚几天,他们停此做客,不会逗留太久……”

童维南已走到楼梯口边,闻言回身厉声答道:“庞家康,你不必假惺惺故示慈悲,口发狂言,童维南今夜里三更前必然到达,到时侯恐怕你悔恨已迟。”

说完话,含怒下楼,奔回客栈。

俞剑英和张氏双杰,正坐在店房中品茗聊天,见童维南含怒归来,老武师说出和庞家康会谈经过,听得三个人全都动火。

俞剑英回头望壁上惊虹宝剑,星目中放射出两道奇光,眉宇间隐隐透现出一片杀机。他转头来对老武师笑道:“庞家康这家伙既甘心为虎作伥,不听童叔叔良言忠告,今夜里晚辈必杀他替叔叔泄忿,景四伪善行歹,更不可恕,我义父断去他一个指头,今晚上我必断去他一臂一腿,叫他终身残废,再也没法子采花行凶。”

童维南心中一震说道:“怎么,八臂神乞桑老前辈是你义父?”

剑英笑道:“是啊!他老人家是我恩师最好的朋友,晚辈拜师之夜同时认了义父。”

童维南点点头道:“桑老前辈江湖中盖代怪杰,不知道有多少武林后辈钦慕他绝世武功,千方百计想拜在他老人家的门下,均难如愿。迄今未闻他收过一个徒弟,老弟得天独厚,奇缘旷世,竟能身受灵虚上人、八臂神乞两位风尘奇人垂青。”

一顿又道:“九指飞环景四多行不义,死不足惜,庞家康过去并无恶迹,最好能恕他不死。”

俞剑英笑道:“既然如此,晚辈和他交手时饶他不死,但他和童叔叔几十年交情,翻脸绝义不无小过,我要割下来他一个耳朵替叔叔出一口气。”

他轻轻松松连说带笑,童维南默然不语,暗地里替庞家康担心,俞剑英武功剑术他是亲眼看到,这些话他没有丝毫吹虚。

这天是十月初二,入夜后寒风拂面,碧空无月,繁星满天,老武师童维南,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结算了房钱饭帐。和俞剑英、浙北双杰,四个人牵马出城,在城外选了个僻静所在,藏好了四匹长程健马,然后全换上夜行衣服,带了兵刃,施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又返扑合肥城。

到城外,天色就不过刚刚二更,三丈多高的城墙,拦不住俞剑英绝世轻功,只见他两臂一抖,平拔起两丈多高,半空中提气长身,施展灵虚上入传授独步江湖轻功“梯云纵”,凭一口丹田真气,不借实力,一个悬在半空的身子又飞升起一丈六七尺高,轻飘飘落在城墙上,他转身放下来一根绳子,童维南,浙北双杰都借这一绳之力迅速升上了城墙,四个人望城内重重,楼阁中灯火隐现,老武师首先跃上一民房,夜色中四条人影如蝙蝠宵飞,直扑巡抚衙门而去。

不过片刻工夫已望见巡抚府耸立高楼,老武师心知庞家康已有了准备,暗中下手,已非可能,说不得只有硬闯了。四人刚跃上一所民房,猛的由夜幕中飘传来一声长笑,繁星暗光下由巡抚府中飞起来一条人影,身法迅捷异常,不过两三个纵跃,已到几人停身民房对面一丈左右,他望着四人停身地方说道:“四位朋友雅兴不浅,夤夜中竟来造访,兄弟景四迎候朋友们的大驾了。”说完话躬身一个长揖。

俞剑英闪动星目,夜色里把来人看个清清楚楚,只见他四旬以上的年纪,环眼重眉,方面大耳,身高约在六尺开外,站在巡抚府高大围墙上衣抉飘风,神态从容自若,隐隐带着笑意,如果不是老武师童维南谈过景四恶迹,俞剑英真还看不出这样个人物,竟是个伪善从恶的家伙。

金刀飞叉童维南,见景四亲迎出来,而且态度言词又相当和蔼,这就没法子再装糊涂,只好越众而出拱手笑道:“童维南不过是江湖道上无名小卒,怎敢劳景大侠亲迎府外……”

老武师话未说完,九指飞环哈哈一阵大笑道:“童老哥你太客气,兄弟久闻大名,恨无缘一会,幸闻庞兄弟谈起老哥亦来合肥,并和他订下今夜会晤之约,我知童兄言出必践,因而设筵花厅待驾,实不相瞒,小弟已等侯多时了。”

说着话,纵身一跃,落在四人面前,满脸笑意迎人,毫无一点敌视神态,好像是久别老友,意外重逢一样,这就把一个见多识广的童维南,弄得莫测高深。心里暗想:莫非庞家康没有告诉景四我们真正来意么,要不然他怎么会这样客气呢?目前情势,只有先和他一起进去,到时候再见机而作。

老武师心里面打了几个转,立时笑答道:“既承景大侠如此美意,我等恭敬不如从命了。”

九指飞环微微一笑道:“久闻童兄义胆侠肠,心胸磊落,今天一见,果是不凡,恕小弟先走一步带路了。”

说完话,目光顺扫,又对剑英和浙北双杰点头示意后,才转身带路。

景四这样温和多礼的一做作,俞剑英和浙北双杰也闹得没了主意,几个人跟在九指飞环身后边,穿了几座庭院,直进入后花园中。

那花园占地约四亩大小,入园就闻到扑鼻花香,中间一座五间大厅里,高燃着八支巨烛,照得满室通明。

九指飞环把四人让入花厅,果然里面已摆好两桌酒席,下首一桌坐着四个人,除了神火弹庞家康外,另三个身份装着各自不同,一个身穿月白袈裟七旬开外的老和尚,老的连眉毛也白了一半,面如黄蜡,骨瘦嶙峋,如果不是两眼里神光闪动,谁也看不出他还是个活人。

另一个是黄袍椎髻的老道士,说年龄有四十开外,一张脸红里透紫,活像刚刚取出的猪肝颜色。第三个人却是廿五六岁的少妇,银红洒金夹袄,百折绣花罗裙,头上秀发挽了宫样高髻,桃脸带笑,媚眼迎人,初冬天气,她手里还摇着一把折扇。

童维南一进花厅,看到这些人,不由心里面一阵嘀咕,暗想:糟了,看样子这几个都不是平常人物,庞家康没有骗我,今晚上恐怕真要闹个灰头土脸下。

老武师一面想,一面冷眼看了下庞家康,神火弹也正向老武师望来,四目接触,庞家康立时隐隐浮起来一脸忧虑和愧疚的混合神色。

景四哈哈一笑指着上首一桌酒席,说道:“几位远来佳宾,请自入席,咱们先干上三杯,我再替童老哥引见几位朋友。”

说着竟自在下首一席老和尚身侧空位上坐下。

事情挤到这步田地,老武师索性大方起来。和俞剑英等移步入席,四个人刚刚坐好,九指飞环已捧杯起立,笑道:“来,我景某人先敬四位一杯。”

童维南看酒色无异,举杯一饮而尽。却不等俞剑英和浙北双杰陪饮,赶忙答道:“童某等四人承景大侠如此款待,内心感激的很,不过我这三位兄弟不善饮,吃醉酒难免失礼,还是我陪景兄一杯吧?”

老武师心想:就是你酒中有鬼,也不过只醉倒我一个人。俞剑英和浙北双杰哪还会听不出老武师话中含意,果然都停杯不饮。

九指飞环微微一笑,饮干手中一杯酒,说道:“童兄既然犯疑,小弟自是不便相强,童兄和三位高友夜临巡抚府,定有见教,庞兄弟和童兄是几十年道义好友,悟明老禅师、碧月道长、毒娘子这三位又都是武林中极难遇上的高人,童兄有事只管说到当面,只要入情合理,必有和善的解决办法。”

老武师仰面一阵大笑道:“景大侠果然名不虚传,我童维南佩服的很,谁都知道我童某人心直口快,一辈子不会说拐弯抹角的话,你景大侠这样客客气气的问,我可不会绕圈子回答你。我们四个人夜入这森严官衙,确非无因而来,打开窗户说亮话,我们是找汪巡抚清结一笔旧债……”

老武师话未完,一个娇声嗲气的声音说道:“啊哟!你这糟老头子好大的口气,你先接住这个……”

声音未住,老武师骤觉着眼前红影一闪,接着蓬的一响,八只巨烛颤而复明,再定神细看,俞剑英已含怒站在老武师前面两三步的地方,毒娘子却花容带白,云鬓蓬乱,站在花厅一角,但她却仍带着盈盈媚笑。

俞剑英指着她叱道:“你这女人怎么不懂一点规矩,说着话就下起毒手来”

毒娘子却秋水深注,脉脉含情望着他媚笑道:“哟!小弟,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你差一点打断我一根肋骨,不信你摸摸看?”说完话,迈着春风俏步,对着俞剑英走来。

剑英气得恨声道:“你笑什么,我看不惯你这种笑的样子,你敢过来我叫你立时溅血花厅。”

毒娘子一面走一面笑答道:“你的小心眼真狠,其实呢,未必见得。”

话未落,柳腰一挫,手中折扇猛挥,猝然又下毒手,迅如离弦弩箭,折扇挟一缕尖风点向剑英前胸。

俞小侠倏然翻掌,一招“拨云见日”,疾劲掌风横打毒娘子持扇右臂,这是八臂神乞桑逸尘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中招术之一,加上俞剑英无穷神力,更觉声势惊人。

毒娘子怎么也想不到眼前少年人,身怀着武林中两位盖代奇人的独门绝技,见俞小侠出手迅捷,掌力奇猛,赶忙收势变招,折扇“斜踏七星”反点剑英右腕脉门。

哪知俞小侠不等招术用实,又变奇招,“拨云见日”化作了“吞云吐月”一拨折扇,掌力直向毒娘子右肩打去。

毒娘子心里一惊,再想变招哪里还来得及呢?幸得她武功纯绝,临危不乱,猛收发出劲力,随着剑英掌势向后一翻,饶是如此,一个娇躯也被剑英掌风震出去一丈多远,落到花厅长窗边。

这一下她似乎有点服了,站好身子对剑英笑道:“小兄弟,你真不错,姊姊服输了。”

俞剑英冷笑一声道:“你怎么不要脸,谁是你兄弟,看你那种样子我就讨厌。”

毒娘子并不生气,仍是望着他不断媚笑着。

这当儿,那骨瘦如柴的老和尚,突然站起身子喝问道:“你是八臂神乞桑逸尘的什么人,怎么会用他的降龙伏虎掌法”

俞小侠冷冷接道:“这个么,你管不着,你这老和尚不在寺院里念经拜佛,跑到巡抚府作客人,一定也不是好东西……”

剑英话未说完,那老和尚怒声喝道:“好狂妄的小辈,八臂神乞桑逸尘也不敢对老僧这样卖狂,你这后生小辈会几手降龙伏虎掌法,就敢眼空四海,目中无人,佛爷今天要不教训教训你,你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说完话,袍袖拂摆,徐风四吹,花厅上八支巨烛光焰摇颤,火舌吐出去一尺来长,亮光变成了阴森森的蓝色火焰,妙却妙在那巨烛火焰欲熄不熄,似灭不灭,五间花厅中立时景物模糊不清。

老和尚这手“先阴无极气功”炫露出手,花厅中的人,除了俞剑英、碧月道长和毒娘子外,余人均感不支,似乎那徐徐柔风之中挟若千万支银针霜刃,透体生凉,寒气逼人,碧月道长和毒娘子,亦各尽功力相抵,始能勉强应付。

俞剑英幼年误饮灵鳗神血,邪毒不侵,何况他追随灵虚上人,学的又是玄门中正宗内功,老和尚“先阴无极气功”虽然歹毒,却是无法侵伤剑英。

不过俞小侠首当其冲,亦觉近面吹来的柔风中挟着丝丝凉意,亦不禁暗暗心惊,知是一种阴柔歹毒的内家气功,回头看老武师童维南北双杰在阴暗光影中,摇摇欲倒,额角上冷汗直淋。

俞小侠心中一急,对若老和尚厉声叱道:“无怪你这老和尚长像和死人一样,原来你练的功夫还带着森森鬼气。”

说话中,猛提丹田真气,纵身飞出,一掌劈去。

老和尚见自己一生心血练的“先阴无极气功”竟是无法伤害剑英,心中不觉一愕。正想再发掌力,合以“先天无极气功”遥击剑英,哪知俞小侠已先发动,一掌劈去,风随掌起,灯颤复明,俞剑英这一掌合了本身内功真气,劲道奇猛,老和尚拂袖接掌,两人内力拼较之下,老和尚竟被当堂震退数步。

这一下花厅中景四方面的人相顾失色,谁也想不到俞剑英这样的年龄,内家功夫竟比北五省绿林道上奉若神明的冷面佛悟明大师还高一筹。

俞剑英一掌得势,胆气顿壮,手指悟明大师冷笑道:“你这点鬼蜮伎俩,何足为奇。”

悟明大师武林数十年未逢敌手,自练成“先阴无极气功”和“先阴无极掌法”之后,更是气焰万丈,自认为两种歹毒绝学天下无敌,今天败在剑英一个初出道的孩子手里,不由恼羞成怒,大吼一声,左手疾伸猛向剑英抓去。

俞小侠一闪身避开来势,反手一招猛打腰肋“章门穴”,老和尚双袖飘风,一纵身跃出庭外,厉声喝道:“小娃儿你出来,佛爷领教你身怀绝学,名震武林的降龙伏虎掌法。”

俞剑英笑答道:“老和尚你不必卖狂,掌法、兵刃,俞某人全部奉陪。”

说话时,回头看了看老武师和浙北双杰,双足微顿,跃出花厅,童维南和浙北双杰,景四等都相继出厅,双方环立四外,看这场武林中罕见的交技拼斗。

俞小侠跃出花厅,脚还未落实地,冷面佛已动手枪攻,双掌并发,挟着阴森森冷风袭来。

老和尚动了真火,一出手就是“先阴无极掌法”中利害招数“双阴掌”平推过来。

俞剑英见老和尚在自己身未落地时,就猛发狠招,不由也引得无名火起,奋起神力,内劲外吐,竟来个硬接硬打,四掌交接如击败革,剑英身子一震,落地退后两步,老和尚却血气翻涌,双耳雷鸣,一连退了七八步才拿桩站住,幸得他功力深厚,受伤不重,并未当场栽倒。

俞小侠并不知对方已受内伤,落地立时抢攻七招,冷面佛被俞剑英一阵急攻,逼得骑虎难下,只好默运功力,忍着内伤展开“先阴无极掌法”和剑英缠斗,他虽然明知这样勉强打下去无疑饮鸩止渴,但他数十年江湖威名,总不能向一个初出道的孩子低头服输。事情压到头上,老和尚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俞小侠这方面却又不同,他初逢劲敌,精神倍长,展开义父八臂神乞桑逸尘传授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势如奔雷骇电,处处抢攻。

冷面佛忍伤动手尽展所学,他想自己拼受重伤先把剑英毁到掌下,哪知俞剑英不畏寒气,反而愈打愈勇,降龙伏虎掌法七十二式攻多守少,招招精奇,每一式打完后,翻复再用时,情势迥然不同。每一掌势都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在施到第七招“朔风狂啸”时,冷面佛已感到支持不住,全身被剑英迅厉掌风震得摇摇欲倒。

这当儿,碧月道长和九指飞环都看出情势不对,哪还顾什么江湖道义,九指飞环招呼碧月道长和毒娘子道:“我们合力毁去这娃儿再说。”

说完话,首先动手,右手一扬,打出三只飞环,分取俞剑英“肩井”、“气海”、“章门”三穴,随着从腰中抖出软鞭猛攻上去,碧月道长翻腕抽剑,剑化一道白光,合力夹击剑英。

这边九指飞环等一发动,老武师童维南和浙北双杰也一齐出手,童维南厉喝一声:“景四你要不要脸?”跟着打出两只飞叉。

毒娘子娇笑一下,说道:“好啊!你们都想打。”折扇一挥,把童维南两只支飞叉击落。

这时候庞家康自然不能再袖手旁观,一抖七星尖子迎着老武师笑道:“童老哥,兄弟来接你几招。”

老武师气得脸色铁青,怒喝道:“庞家康,你是甘心作恶吏爪牙了。”金背刀“力劈华山”当头砍下。

庞家康七星尖子一招“横架金粱”挡开老武师金背刀,答道:“多说无益,童老哥有本领尽管施出来吧!”说话中,七星尖子迎胸一招“毒蛇离穴”,还敬过来,两位老朋友交上手竟是各不相识,舍命狠拼。

毒娘子折扇挥动,力敌浙北双杰,绰有余裕,十招后两人险象环生。

俞小侠正猛斗冷面佛悟明大师,骤觉暗器声近,长啸一声,凌空而起,三只飞环全从脚下飞过,他借势下击“苍鹰攫燕”,反扑九指飞环迎去。

景四软鞭“横扫千军”朝空猛打,剑英人在空中,挫腰吸气,右手“分花拂柳”顺势抓鞭。

俞小侠右臂刚出,蓦地剑光打闪,碧月道长三尺冷锋已近右臂,剑英身未落地,突遇两个高手猛袭。赶忙右臂一沉,施出绝学轻功“梯云纵”,空中身一翻,就借一翻之势,缓过来一口真气,全身斜着上升起一丈多高,身未落,已抽出背上惊虹宝剑,寒光闪处,冷气森森,剑攻碧月,掌打景四,随着下落身子两招并发。

俞小侠一瞬间几个变化,不要说景四触目心惊,就连冷面佛悟明大师,和碧月道长,也看个胆颤心寒。

剑英宝刃出鞘,如虎添翼,剑光犹如惊涛裂岸,风卷雷鸣,电射而落,碧月道人见剑英长剑光华异常,昏暗夜色中直似一道长虹,长剑未到,一股冷风扑面袭来,心中一寒,不敢用剑接架,赶忙翻身疾退,跃出去八九迟远。

九指飞环景四一鞭落空,未及收招,俞小侠凌厉掌风已斜刺打来,他见俞小侠掌震冷面佛的超绝内功,知道只要吃掌风击中,不死亦必重伤,只得横里一跳,避开俞小侠下击攻势。

俞剑英落地两招,逼退碧月道人和九指飞环,立时一领剑锋,正想枪攻,突觉身后强风袭背,俞小侠纵身一跃,闪开七尺。回头一看,见冷面佛悟明大师,手舞一条丈余长短,形如儿臂粗细,通身闪动着黑漆光华的奇形兵刃,从身后攻来。俞剑英看这条怪兵刃形如长蛇,不由心中一怔。就在这一怔神间,碧月道人的长剑,九指飞环的软鞭,又分从两侧攻来,冷面佛悟明大师的千年蛇藤杖,也带着劲风迎面点来。

俞剑英长笑一声,惊虹剑舞起一圈银虹,挟一片凌厉剑风,投入了软鞭、长剑、蛇藤杖围攻之中,力战三个武林高手,这一场惨烈搏斗,比剑英在绿竹堡小孤山力斗五鬼一仗更觉猛烈,尤以悟明大师的千年蛇藤杖,是长白山冰层中特产老蛇藤,冷面佛采得此物后,又合以银线,发丝,可柔可刚,且不畏宝刃,加以悟明本身深厚功力,又在舍命力拼之下,千年蛇藤杖直似搅海怪蛟,绕身活蛇,带着呼呼劲风,数丈内杖影如山。

碧月道人长剑,亦是怪招百出,莫测由来,三尺霜锋带着精芒冷电,乘虚抵隙,招招狠辣。

景四软鞭也有二三十年的功候,虽不如千年蛇藤杖和碧月长剑凌厉,但他处处乘虚进击,巧攻巧打,剑英也不得不全神应付,四个人战到十个回合之后,花园中金光闪闪,隐闻风雷。

俞小侠仗奇绝剑术对付三个武林高手围攻,虽不致落败,但一时间要想胜人家却也不易。

忙中回顾圈外,见浙北双杰已被毒娘子逼得全成了招架之功,不由心中发起急来。

俞剑英心神一分,剑招略慢,悟明大师趋势一招“挟山超海”,千年蛇藤杖带一阵急风打下,剑英惊虹剑“一柱擎夭”内劲贯于剑尖,一迎一绞,想借势削断藤杖。

哪知蛇藤杖柔滑异常,竟绞不断。

俞小侠一招失错,立遇险招,碧月道人长剑和景四软鞭都已近身。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儿,俞剑英猛然想起奇门八卦剑术中一招“海市蜃楼”,立时一吐内劲,惊虹剑一震一弹,蛇藤杖被弹飞起六七尺高,俞剑英一个身子也随着这一震一弹之力腾空而起,看上去好像他全身粘在蛇藤杖上一样,身子一起,惊虹剑反手一摇,立时白光乱闪,霞气耀目,晃似千万把惊虹剑一齐出手,平地涌出一片剑幕,俞剑英却在这招“海市蜃楼”中跃出圈外。

碧月道人和景四只见一片银光闪烁中失去了剑英人踪,九指飞环一怔神,俞小侠惊虹剑已凌空击下,景四慌乱中忘记俞剑英手中是柄宝刀,软鞭横里一边,只听“呛”的一响,软鞭枝惊虹剑一削两断。

剑英趁势霜锋一沉,迎面劈下,只吓得景四亡魂离体,仰体倒卧,幸得悟明大师蛇藤杖和碧月长剑同时攻到,才救景四一命,九指飞环贴地翻滚出去了一丈多远,才敢挺起身子。

再看俞剑英和冷面佛悟明大师,碧月道人又打到了一起。

九指飞环冷眼看剑英愈战愈勇,悟明大师和碧月道人联手并攻,仍似难占上风,不由一般寒气从心底直冒上来,暗想:这孩子剑术如此高明,武林中绝无仅有,今晚上如果让他活着离开巡抚府衙,恐怕从今后绿林道上永无宁日了。景四只管低着头打坏主意,一抬头把他吓了一跳。

就在这一阵工夫,战圈内形势又变,冷面佛悟明大师千年蛇藤杖已不似刚才那样凌厉无匹的迅猛攻势,劲力、手法,都渐渐的缓慢下来,而且隐隐看出他头上滚滴着汗珠儿。可是俞剑英的惊虹剑却一招比一招狠辣,一剑比一剑迅猛,碧月道人已被圈入一片银芒剑幕之中,如再不及时援手,悟明大师和碧月道人落败在顷刻之间。可是景四心里明白,自己上去也是白搭,何况手中只余半截断鞭……猛的他想起毒娘子姚小华的七毒夺命砂来。

姚小华所以获得毒娘子绰号,固然是由于她生性阴狠,口蜜腹剑,常常在迎人媚笑中就突下辣手,但主要的还是她施用的暗器七毒夺命砂,过于阴歹,绿林道上无不闻名丧胆,因为不管什么暗器最多只能一次打出一支,至多两支并发,只有姚小华的七毒夺命砂,一打就是千百粒满天洒下,丈余方圆内尽是毒砂,而这毒砂又经过七种绝毒药物淬炼而成,只要中身一粒,两个时辰内不服她独门解药,七日内全身溃烂而死,姚小华就仗七毒夺命砂,横行北六省十余年未逢敌手,凡是她足迹所到之处,黑白两道的人物全都是恭迎恭送,毒娘子的外号也因此而得。

九指飞环看剑英勇武绝伦,立时一个急跃,飞落在毒娘子面前,舞着手中半截软鞭,挡住浙北双杰,一面对毒娘子说道:“姚姑娘,快去援救悟明大师和碧月道人,那小子扎手的很,最好用毒砂结果了他,免得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毒娘子一柄折扇,正把浙北双杰逼得团团乱转,猛见景四舞着半截软鞭飞来抵住浙北双杰,叫她去援救悟明和碧月道人,姚小华折扇一收,跳出圈外。转头看,果然不错,悟明大师和碧月道人已被剑英奇门八卦剑术圈入一片光影之中,只见冷气飘飘,剑光如幕,晃似千百个俞剑英一齐出手,万道银蛇中挟带着风声雷鸣,悟明大师和碧月道人却挣扎在绕身寒光中,拼力苦撑,这声势尤如无际大海中翻起万丈波涛,任她毒娘子心狠手辣也看的瞠目心惊,看不出俞小侠施用的什么剑法。

姚小华呆了一阵,猛的咬牙,扇交左手,右手套上鹿皮手套,左手挥动折扇,右手扣了一把七毒夺命砂,娇笑一声,投入一片剑幕之中,口里嚷道:“对不住啦,小兄弟,我们要以多攻少。”

俞剑英缺乏经验阅历,闻声回头,剑势随之一缓。如果这当儿姚小华手扣毒砂劈面打去,俞小侠纵然一身绝学,也无法逃此危难。

哪知剑英一回头,星目神光,正好和毒娘子两道勾魂秋波的眼光对个正着,四目交投,毒娘子猛然心中起了一阵微妙的感觉,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竟无法打出手中一把毒砂,两道眼神怔怔瞪在剑英脸上。

刚说得一声:“你要怎么样……”

下边的话还未说出,猛听毒娘子娇喊道:“快躲。”她两个字出口,人也跟着发动,这种仓促之间,俞剑英也不知道毒娘子是不是招呼自己,本能的往旁一闪。他刚让开,猛见毒娘子右手一扬,冷风起处,晃似由她手中涌出一片黑色浓烟,耳听碧月道人在黑幕笼罩中道:

“毒娘子,你竟对我下了毒手……”

姚小华却充耳不闻,折扇一挥,反扑冷面佛攻去。

悟明大师已吃剑英掌力震伤内腑,本就无心再战,刚才被俞小侠剑光裹住,无法逃走,只得舍命苦撑,现在忽又见毒娘子倒戈相向,哪里还敢恋战,拼用最后一口真气,几个飞跃消失在夜色之中。

毒娘子看悟明亡命狂奔而去,也不追赶,回头对着躺在地上的碧月道人走去,口中笑道:

“碧月道长,真对不住你,我一时失手误伤了你,快吃解药,再晚就没救啦。”

说着话、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小瓶,拔了瓶塞,伸手向碧月道人递去。

碧月道人知她夺命毒砂,除了她本身特制解药之外,遍天下没有第二种药物能救。惨笑一下,伸手来接。毒娘子一脸关怀笑道:“你手上恐怕也中有毒沙,快张嘴让我喂你。”

这里性命交关之际,碧月道人那还有时间考虑,抬头张嘴接药,毒娘子趁势下挥折扇,只听一声闷哼,折扇划颈而过,碧月道人一颗头滚出四五尺远,血流满地,当场死亡。

俞小侠见毒娘子用七毒夺命沙打伤碧月道人后,又攻悟明大师,一时间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横剑站一旁,呆望着毒娘子出神。

他见她在关怀浅笑里杀碧月的惨绝手段,亦不禁怦然心动。暗想:“这女人真不愧称为毒娘子,确实毒得可怕。”

姚小华杀了碧月之后,又浮出一脸媚笑,姗姗莲步对着剑英走过去,她笑问剑英道:

“小兄弟,你和汪培有什么深仇大恨,告诉我,姊姊帮助你,包管叫你杀光他一家人,一个不留。”

俞小侠一皱眉笑道:“我很感激你帮助我,不过你这女人心比蛇蝎还毒,今夜里看在你帮我的份上,不便再和你翻脸动手,报仇的事我自己力足胜任,就是我力量不够,也不愿接受你的帮助,现在你赶快离开这里,如再图和我纠缠,可别怪我手中宝剑无情。”

毒娘子听完话,蓦的柳眉倒竖,俏目里杀机隐现。她脸上不再是迷人的媚笑,而是冷冰冰一股寒霜,忽然她妙目一闭,再睁眼又恢复一脸柳媚花娇,深情的注视着俞小侠,说道:

“人家都叫我毒娘子,其实江湖中人心险恶,就是你处处存有忠厚之心,留人一步,可是别人呢?别人却是心狠手辣的对付你。江湖风险重重,除非你亲身经历过,给你说你也不懂……”蓦闻花园外人声喧哗,毒娘子道:“现在不谈这个啦,快点去帮助你的朋友解决景四和庞家康,再晚了大队官兵拥到,你再想杀汪培报仇,恐怕不可能了。”说完话,娇躯一晃,向花园外面窜去。

俞剑英回头一看,见童维南和庞家康已打到了紧要关头,老武师金背刀舍命猛攻,神火弹七星尖子也是一味进手招数,两个老朋友可真的拼上了命,浙北双杰两把刀缠斗九指飞环,景四吃亏在手中只有半截软鞭,软鞭长度不够,威力大减,双杰又是联手并攻,一时间胜负难分,大概几个人都是用了全力拼斗,耳目失了灵敏,这边发生的事,他们好像都不知道。

俞小侠一领惊虹剑,银虹电射,先奔景四而去,恰巧这当儿景四因战双杰不下,准备以飞环取胜,他刚跃出战团,惊虹剑卷一片冷芒飞到。九指飞环眼一花,心知不好,奋起全力往右一跃两丈多远。可是俞小侠早存杀机,哪还容他逃走剑下,冷笑-声,惊虹剑如影随形追去,景四脚还未站稳,只觉右臂一凉,血若喷泉,一条右臂自肩下完全截断,跟着剑光又是一闪,九指飞环左腿膝下又分了家,人再也站不住,一交跌倒地上。

俞小剑指景四喝道:“你伪善行歹,其心可诛,本应乱剑碎尸,但我有言在先,断去一臂一腿,让你以后再没法子做坏事。”

景四断去一臂一腿,人早已痛晕过去,俞剑英说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到。

俞小侠收拾过九指飞环,转身又向庞家康奔去。神火弹正和老武师狠拼,猛见长剑闪光,手中七星尖子“横身拦虎”向上一迎,呛的一声,分成两半,剑英削了庞家康手中兵刃,惊虹剑“游蜂戏蕊”顺势出手。

童维南刚喊一声:“俞老弟,别伤他性命……”他这里话刚出口,那面庞家康只感到一阵寒光掠顶而过,脸上一凉,一只左耳已被削掉,血顺着脸直往脖子里流。

俞剑英却提着剑答道:“童叔叔,他死不了,我答应过你只割下他一只耳朵,替你出气。”

童维南叹口气指着庞家康道:“你还不快走!留这里干什么?”

庞家康忍痛回顾四处,花园中自己方面的人全都不见,俞剑英横剑身旁,浙北双杰环伺一侧,花园外虽然传进来一片喊杀之声,却不见一个人进来,不远处传来景四沉重惨凄的呻吟声,不由心中一阵胆寒,顾不得削耳之痛,对童维南一拱手道:“老哥哥讲情于先,小弟感愧异常,从今后我遁居深山,闭门思过,见着劣徒时转告他立即回山东,咱们兄弟异日有缘再见了。”

说完话转身施展开提纵身法,夜幕里瞬间消失踪影。

神火弹庞家康走后,老武师童维南问剑英道:“景四和悟明大师都伤在老弟剑下了吗?”

俞小侠摇摇头道:“毒娘子帮助我,毒砂打伤道人,又被她折扇断颈而死,老和尚吓跑了,景四被我断去一臂一腿。”

童维南看着剑英出了半晌神,又道:“强敌既然全数伤逃,障碍已除,花园外杀声连天,却不见一个进来,分明是那女人又独自替你抵挡了官兵捕快,不管如何,我们先趁机搜杀汪培再说。”

老武师说过话,首先离开花园,俞剑英,浙北双杰紧随身后,四个人跃上一座大厅屋顶,向下看,只见灯笼火把,耀如白昼,无数官兵潮水般涌进巡抚府内,毒娘子黑纱蒙面,一柄折扇横挡在第三进院门台阶前面。她面前横着几十具尸首,但官兵愈来愈多,大刀长枪纷纷向毒娘子猛攻过去。蓦然官兵群中飞起一颗弹子,流星般向毒娘子折扇一撞,弹子爆炸开来化成一团绿火,毒娘子蒙面黑纱和衣服几处燃烧起来。

童维南一皱眉道;“火弹子必是秦忠所打,三进院门恰好分隔后宅,让官兵冲进来麻烦不少,我去帮她挡一阵,顺便招呼秦忠赶他师父。”

老武师说过话不等剑英回答,立时提刀跃下大厅,浙北双杰也仗刀追去,只有俞剑英一个人站在大厅屋脊上出神发呆。

三个人几个起落,越过几座房子到了三进院门台阶上。这时毒娘子正陷危境,一手挥折扇抵挡官兵攻势,一手想扑灭燃烧衣服,这女人就是有一股狠劲,身陷危境仍是不退。

童维南首先扑到,手中金背刀一招“翻云覆雨”砍倒一个舍命扑上台阶的捕快,对着毒娘子喝道:“姑娘快点滚地熄火,再晚恐怕要受伤了。”

这时姚小华粉嫩的肌肤已被灼伤几处,她就是咬着牙坚守台阶,不让官兵捕快冲上,一见童维南接替了自己,才着地一滚,熄灭身上火势,纵身一跃跳上屋面,正好迎着浙北双杰,她停身笑对双杰说道:“刚才对不住二位,你们快去助那位老英雄一臂之力,官兵人多,防守不易,要是让他们冲进三进院门,那就麻烦啦,我去帮助他搜杀汪培一家人。”

她说完也不等双杰回答,一连两三个飞跃已登上剑英停身的屋面。

俞小侠剑眉一竖道:“你来干什么?我讨厌看到你。”

毒娘子娇笑道:“讨厌看我,以后见了我就闭上眼睛。今夜里你必须要得我帮助,巡抚府庭院重重,你知道汪培藏在哪里?错过今晚上杀他机会,以后你恐怕永无得手之日,小不忍则乱大谋,对吗?小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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