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2)
薛陵精神大振,心想:“叶高这话表面上虽然好像对付我,其实却是暗助我,莫非他竟对朱公明生出疑念”
当下答道:“在下据实说出经过,但望诸位肯相信一二,那就不枉在下唇焦舌枯一场了,当日在下随齐姑娘去见邵仙子之时,邵仙子深居于地心宫,宫外有一道冷圈,经过冷圈之人,须得抵抗七情六欲所生的幻象,尤其是色欲一关,最是难渡,在下居然安渡冷圈,邵仙子大为赞许,这还不说,当她晓得在下是朱公明门下,忽蒙奇冤之时,她便言道,那朱公明是袁怪叟弟子,袁怪叟行为古怪无比,朱公明居然能够忍受,可见得必是大奸大恶之辈,就凭这两点,她遂介绍在下投师学艺,其间齐姑娘从未代在下向邵仙子恳求过一句。”众人都不知信好抑是不信的好。白阳突然厉声道:“兄弟有一个法子可以验明真伪,那就是咱们联合把他擒下再找朱大侠与梁奉兄当面对质,自然金明池兄亦是证人,如此定可弄个水落石出无疑。”
薛陵怜悯地望住这个人,心想他目下还在偏帮朱公明和梁奉,殊不知他的女儿和姬妾均已被这两个恶人奸淫,这种人实在可怜而又可气。
白阳这个提议居然激动了群情,当然大家都不敢单独出斗,但若是一齐出手,可就谁都不怕了。
座中已有四五个人站起身,薛陵发觉那沧浪一剑叶高居然不在其内,心中大为安慰,他微微而笑,朗声道:“在下已派人去约齐茵姑娘至此,假如诸位并无别意,仅系要在下跟朱、梁二人对质,在下决不离开,静候诸位派人把他们找来。”
站起身的几个人一听这话,都纷纷落坐,免得众人听从这个提议的话,薛陵定要把他们认作敌人。
这时只剩下白阳孤零零的站着,显得十分尴尬,叶高忽然开口道:“我们如若真想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自该依他之言为是。”
说时,挥手请白阳坐下,又道∶“兄弟深感这次突然出现,甚是蹊跷,他如不是握有某种暂时不便宣布的证据焉敢公开露出而事情又如此凑巧,朱大侠和梁兄都忽然离开,全无音讯莫非真的有什么顾忌诸位不妨在这一方面想想,便将发觉此中大有玄妙了。”
黄旗帮左坛主七步开碑姚海接口道:“叶兄这话说得有理,咱们俱是奔走江湖多年的人,不比年轻气盛之辈,该当小心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才好。”
恶州官阎弘不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原来前此不久,姚海曾参与由梁奉率领的小队伍,拦截过薛陵一次,薛陵当场击毙梁奉的副手曹艾,只在一个照面之间而已,接着又显示出绝世功力,单掌震退了以掌力着称武林的梁、姚二人。
有这一段过节,故而姚海这么一说,阎弘也是参与此役的人,便忍不住瞪他一眼,心想:这敢情是怕了薛陵,所以出言袒护于他
殊不知姚海确实是为了薛陵武功奇高,却又处处躲避这些武林同道,不肯出手对敌,因而觉得他的话大有可信之处,虽然他仍不肯相信朱公明是坏人,但梁奉却可能是奸恶之辈。
他行走江湖多年,深知人性可怕之极,往往本是很好的人,会因环境之故而变为坏蛋,或是被迫而做一件坏事,因此,朱公明侠名虽着,但他的一生之中,只做这么一件坏事也不是全无可能。
薛陵表示感谢地向叶、姚二人点头,然后道:“在下一身的血仇,希望诸位不要牵涉进去,但这个愿望在下亦知道不易达到,因此,如若到了阵垒分明,在下被迫出手拚斗之际,希望诸位还记着在下今日这番话,在心中存着疑念,暗中加以观察,在下本身之事,到此为止,不敢再烦渎各位清听。现在要谈到另一件事,便是天下武林名家高手莫不关心的金浮图之钥了。”
此言一出,果然使得人耸然动容,莫不侧耳而听。
薛陵徐徐道:“在下对金浮图略有所知,这刻不妨将胸中所知,全盘托出。”
他略一凝神,扫瞥在座诸人一眼,才又道:“这座金浮图乃是前代异人合力建造,一位是中原武学宗师天痴翁,另一位就是天竺高僧圆通大师,他们一身绝学不但凌古绝今,并且又渊博之极,几乎无所不识,无所不精,这两位前代奇人俱都找不到当真合意的传人,为了可惜一身绝学,怕会湮没于世,便建造了这座金浮图,将各人绝学都镌刻在这座宝塔内,传说他们不但留下武功,同时又在塔内留下宝藏,得者富可敌国,是以掌握金钥之人,无异掌握着通入权势之门的力量,这一段传说,在座诸位想必人人得悉,不必多说。”
众人知道他这就要转入正题,更加打醒精神,只听薛陵接着说:“据在下所知,那一枚金浮图之钥,仅能打开塔上数以千计的一个门户,这道门户其实算不得门户,只不过是两尺见方的一个方形洞穴而已。”
在座有不少人曾经去过大雪山,亲自见过这座高达三丈,方圆广及十丈的巨塔,知道所言不假,他们如若不是全都武功超卓,根本就无法试行开启接近塔顶的门户,饶是人人武功极高,但其时也惊险百出,动辄有摔死之祸。
薛陵又道:“那枚真钥匙开启了其中二房门户之后,里面有两把钥匙,至此就得瞧这人的福缘如何了。”
他说到这儿好像已经说完,众人都有被吊在半空,滋味难受已极。
一人起身问道:“薛兄只知道这么多么”此人乃是泰山派高手谭以智。
薛陵道:“不错,只知道这么多,至于为何要到时凭自家福缘,决定得失之故,在下便无可奉告了。”
众人登时纷纷交头接耳,对此事加以猜测,薛陵可就注意到全厅之中,独有昆仑派的方锡没有做声,也没有人跟他说话,他心中一动,便举步走过去,坐在他旁边,说道:“方兄好像对金浮图之事不大感兴趣呢”方锡道:“不错,小弟奉师命到中原来,并非为了金浮图。”
薛陵但觉这方锡十分坦诚,更生亲近之意,便道:“那么方兄何以参与今日之会”
方锡道:“小弟听了薛兄的一番话之后,正要找机会跟你谈一谈。至于小弟今日竟会参与此会之故,实是因为闻得云峰禅师在开封,特来访晤,恰好赶上了这场盛会,也因以得睹薛兄施展巨灵六式的绝学,大大开了一次眼界,因此方知中原能人辈出,令人景慕……”
他虽是十分拙,不擅词令,但措词文雅,叙事清晰,反而更胜于巧言善辩之士,他的话除了使人一听就明白之外,倘有一种使人相信的诚意。
薛陵几乎惊讶得跳起来,这可是他第一次听外人道出“巨灵六式”的名称,登时对他另眼看待,心想我本来最重视他,竟不料他更高于我所料之外。
方锡实的面孔上,没有什么表情,所以薛陵瞧不出他看穿了自己的心事没有,只听他缓缓道:“小弟奉了师尊之命,到中原来查访一件事,只缘不久以前,家师忽接敝派一位长住中州的同门密函禀告,说是另一位同门被万恶派开山之祖万孽法师所害,沉沦在一处叫洪炉秘区的所在,这位同门以做派秘语为了一点个中情形在一块木板上,另外又写上中州这位同门的地址,说是把木板送到之人,可得酬劳百两纹银,而这一方木板经过不知多久,竟辗转送到中州。”
他停口寻思了一下,又道:“这两位同门虽然皆是敝派出身,但家道富厚,向来不涉足江湖,只因机缘巧合,曾经学过敝派武功而已,是以江湖上全无人知道敝派尚有人在中原,接获求救消息的同门因为不谙武林之事,特地遣人向家师禀告,故而小弟被派至此,小弟恰恰找到云峰禅师,尚未说话,就在此间遇见薛兄了,关于薛兄之事,小弟先听云峰禅师提过,本来对薛兄甚是不齿,可是见面之时,却感到薛兄乃是正派之人,便又觉得十分奇怪,果然内情复杂,薛兄竟是被人诬陷的。”
薛陵笑道:“多谢方兄推许,但我也不怪别人,假如方兄也久闻朱公明的侠名,你就晓得他们何以如此不齿在下了。”
方锡道:“朱公明既是万孽法师手下高人,可知一定不是善类,那洪炉秘区就在山东某处,小弟查询明白,自当挺身出来为薛兄做个证人。”
薛陵大惊道:“方兄孤身一人,最好不要冒险前往。”
方锡微微一笑,道:“小弟虽是武功低弱,不及薛兄万分之一,但家师严命在身,纵是冒险,亦须走上一趟,小弟这样叫做未到黄河心不死,总要领教过万孽法师的真实本领之后,方能死心。”
薛陵这一来就不便劝阻了,假如力加劝止,不啻表示瞧不起昆仑源的剑术,他向来是仁侠为怀之士,急人之难,不计险阻,当下冲口道:“如若方兄不弃,在下甚愿得附骥尾,消灭万恶派乃是在下平生之愿,得这机会与方兄同行,自是最好不过。”
方锡大为感激,可是表面上却不露神色,微笑道:“我有一个心愿,那便是此去洪炉秘区,凶险无比,假如要与我同行,须得先过得在下长剑这一关,薛兄虽然绝学超世,但最好还是不要让我为难,如若真要同行,咱们便找个机会印证几招。”
薛陵含笑道:“若是方兄坚持己见,在下只好从命。”
心中却大为凛惕,忖道:“他明明亲眼见到我的巨灵六式,但仍然要亲自一试,同时又谈得出我的武功名称,可见得必有几成把握,假如我败在他剑下,若恩师知道了会怎样说呢”
有人又向薛陵问及金浮图之事,因此,他和方的交谈暂时中断,这时一众高手的话题集中在如何揭开金浮图之秘这件事上面,所以云峰禅师便向薛陵徵询。
云峰禅师徵询他意见之时,措词虽然十分客气和缓,但薛陵一瞧众人神色,便知此事关系太大,假如应付得不好,这些人都能当场反脸成仇。
他慎重考虑了一下,决定须得尽力把这些名家高手争取过来,以便与朱公明、梁奉以至万恶派这一批魔头对抗。因此,他假使掌握住金浮图之钥,定然毫不吝惜的出来,不过,事实上此钥不在他手,是否已落在金明池手中,尚未可知,是以他的答覆就不容易了,一方面他不能完全推卸责任,但另一方面,他也不能作任何承诺。
众人都耐心地等待他的答覆,薛陵想了一阵,才道:“在下也巴不得早点揭开金浮图之,免得武林各家派为了此事而犹疑倾轧,不能相安,不过这个问题恐怕不是在下独力能够奉答,最主要的问题是那金浮图之钥是否能取得到,大有疑问。”
阎弘立刻接口道:“这样说来,薛兄竟是晓得那金浮图之钥的下落了”
薛陵道:“可以说是晓得,但亦可说是不晓得。”
一直不曾开腔的北邙派的邱氏兄弟,这刻发出一阵阴恻恻的冷笑声音,老大邱左雷道:
“薛兄这话令人难以理解,听起来倒像是在戏耍我们。”
薛陵道:“在下是真心直说,全无虚言,诸位如若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在下甚愿找到金钥,交托与诸位揭开金浮图之秘,但我能不能取到手,甚成疑问,是以不能承诺……”
察金娥娇声一笑,道:“那么这样好了,你到那儿去,我们就跟定了你,等你取到金钥或取不到,都有个交代,你说对不对”
薛陵苦笑一下,目光扫过众人面上,发觉他们似乎都赞成此计,暗忖:“假如我前赴洪炉秘区,你们难道也跟着走不成该处凶险无比,假如有人损折,这个责任由谁来负呢”
他一露出为难之色,众人可就猜疑他乃是想独吞金钥,私下去揭开金浮图之秘,秦三义首先道:“蔡姑娘的法子甚佳,薛兄假如真的是存心把金钥交付与我们,便不妨这么办吧!”
薛陵沉吟一下,左思右想之下,无法推却,只好道:“这样也使得,不过我有一句话先说在前头,那便是在下第一步先带诸位去找那枚金钥,万一找不到,在下尚有要事,不能陪诸位再找金钥了。”
邱右电冷冷道:“不怕得罪薛兄,兄弟可要问上一句,那便是第一次找不到的话,我们想知你老哥不是私下再到处去寻觅金钥呢”
他的话总算还客气,没有直接说出薛陵乃是玩花样,但众人听了个个心中明白其意。
薛陵道:“这就是我要先行声明的,假如其实诸位仍不死心,亦不放心在下自去办事,定要跟随,那时在下如若拒绝,便真是情虚了,然而在下要去办的事,凶险无此,那处地方,只怕龙潭虎穴也难以形容万一,因此,若是有人不幸送了性命,在下如何担待得起不知内情之人,定会以为在下想借重诸位之力……”
他凛然地扫视众人的面庞,气氛顿时变得十分沉重紧张,可是他这话的真实性倒底怎样凭在座这许多名家高手结成的队伍,天下间难道真有能够危害他们的地方不成
方锡站起身,道:“在下愿作证人,证明薛兄之言不假。”
说完便坐下,也不解释那是什么地方,有什么凶险,不过,他语气中的诚意,却使人很难不信。
大厅沉寂无声,众人虽是多半相信薛、方二人之言,可是又考虑到这方锡的份量,假如他武功平常,则很多地方都可以称为凶险了。
沧浪一剑叶高开口道:“这个问题到时再研究不迟,假如咱们一去就找到了金浮图之钥,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啦!”
众人莫不附和此意,薛陵只好不再说了,他自身有许多事要赶看办,例如到金陵去与李三郎会合,到济南去谒见齐南山,再就是到洪炉秘区等等,这都是需要秘密行动。可是被这一群人绊住,就无法依计划进行了。
他计算一下时间,便道:“在下跟齐茵姑娘约好,这就去跟她会合见面……”他说出此事,便是要瞧瞧众人反应,看他们跟不跟来
沙问天首先道:“薛兄与齐姑娘会合之后,是否就领我们往查看金钥情形呢”
薛陵道:“这事也不急在一时,在下还想等几天才离开此地,我得瞧瞧朱公明和梁奉会不会出现”
他一提起此事,大家都不肯答腔。云峰禅师微笑道:“若然如此,薛施主何妨就在此地下榻”
薛陵道:“自应如此,以示在下诚意。”
他站起身,向众人望了一眼,又道:一那一位陪在下走一趟,好教大家放心。”云峰禅师道:“善哉,善哉,薛施主此举表示宅心光明,果然干脆爽快,那一位愿意走一趟”
话未说完,已有人应声起座。众人视之,原来是香子蔡金娥。她娇声道:”我陪薛兄走一趟。”
薛陵不觉暗皱眉头,但也不好推却,目光迅即落在方锡面上,道:“方兄也辛苦一趟如何”
方锡道:“当得相陪。”起身离座。于是一行三人,走出这座宅第。
他们很快就到达龙亭,其实齐茵还未曾来,香子蔡金娥拚命找话跟薛陵搭扯,薛陵为了礼貌,只好尽力敷衍,心中却对她十分不耐烦。
他们站了好一会功夫,方锡可就看出薛陵心中的烦恼。不过他也是向来不擅与女性打交道的人,对此也爱莫能助。他冷眼旁观蔡金娥,绕得她已迷上了这个英俊而又武功高强的薛陵。以蔡金娥的姿色而言,也算是难得的人才了。但薛陵居然全然不把她放在心上,可见得他并非淫邪之辈。
方锡越是瞧出薛陵为人,就对他越增敬慕之心。他摸一摸背上长剑,突然感到跃跃欲动,当下向薛陵道:“薛兄适才说起,很有意思想瞧瞧敝派剑术。那边有片地方游人绝迹,正合我们之用。”
薛陵笑道:“我们躲在那儿印证武功,万一齐姑娘赶到,不见我们,岂不又是麻烦”
方锡道:“蔡姑娘可以在这儿等着……”
蔡金娥嘴唇一呶,道:“我才不干呢,你们好像有什么默契,假如你们趁这机会一溜,我回去如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