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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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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仰天沉思了许久,才道:“韦融是无敌仙剑的传人,则必与韦公子有关,他们韦家与天痴翁渊源极深,是以用此法阻止你们觊觑金浮图,并非奇事。何况其后韦公于又以十方大师之名,出现于金浮图下,可见得韦家实是有家训守护金浮图的。”

他停歇一下,又道:“据老夫所知,韦公子文武双全,有高士之风,如是他的后辈劫走了阿陵,大概不致于加害于他。使我最耽心的反而是阿陵那消沉的态度,说不定会悒郁而死,但阿陵乃是生命力极强之人,到了最后关头,一定会奋发起来,应该不致于悒悒而死。”

齐茵道:“那么他被韦融一直囚禁至今么”

欧阳老人道:“这是谜团的核心了,咱们除非找到了韦融或十方大师,或可探出薛陵的下落。”

齐茵年余以来,笫一次流露出欢欣兴奋之色,叫道:“好啊!伯伯带我一道去吧!”

欧阳老人点点头,道:“当然不会漏了你,但他为何忽然这么消沉呢会不会与你有关你敢是不肯嫁给他”

齐茵登时又变得面色苍白,咬住嘴唇,过了片刻,终于抑制不住辛酸的泪水,沿着玉颊直流下来。

她道:“不!伯伯你猜错了,是他不肯娶我。”

欧阳老人勃然大怒道:“混账!像你这种女孩子,他还不满意么”

齐茵道:“伯伯别生气,他决不是不满意,而是有一个奇怪的原因,使他不肯娶我,唉!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已决意此生永不嫁入,就算是阿陵他回心转意,我也不嫁给他。”

欧阳老人听出她口气之中,隐隐流露出极坚决的心意。当即晓得她这个决心,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了。

这位老人本身也曾为情所苦,至今未得解脱。

因此深知个中三昧,也知道第三者绝对无法可想,当下歉然道:“这真太糟糕了,你师父一辈子不嫁,现在又轮到你了,唉!老夫一定设法向阿陵问个明白,总得有个交待才行。”

他仰头想了一下,又道:“照你的看法,阿陵如若不死,会不会到这儿来呢”

齐茵道:“那只有琼姊才答覆得了这个问题,可惜她已香消玉殒,与草木同腐了。”她的泪珠又滚滚而下,使人无法弄得明自她究竟是为了自己的恋情而哭呢抑是为了纪香琼之死而垂涕

欧阳老人道:“假如阿陵不来,老夫就走啦!”

齐茵道:“伯伯打算往那里去”

欧阳老人一怔,道:“老夫还没有决定,但既然玉华已闭关于地心宫,逾越了一载之期,尚末开关,只怕业已坐化了,而阿陵又音讯杳杳,老夫实是没有什么去处,反正离开此地也就是了。”

齐茵登时睁大泪眼,怔怔地望着这个气度威猛的老人,他这一番话之中,透露出何等的凄凉落寞啊在这茫茫人海之中,他竟然连一个亲近点的人都没有,桑榆晚景竟是如此的凄清,实是足以令人闻而酸鼻。

她伸手挽住老人的臂膀,柔声道:“伯伯,你别走行不行要走的话,我们一块儿走,我反正此生也是长斋礼佛,永不出嫁,因此假如让我服侍你老的话,又有何不可”

欧阳老人感动地摸摸她的脸蛋,道:“多可爱的女孩子啊,只恨阿陵福薄,竟未能娶你为妻。”

但他虎躯一挺,皓白的鬓发扬飘起来,透出凛凛的神威,豪迈地笑一声,又道:“你的盛情老夫心感了,但老夫一生孤独惯了,倒也不在乎这有限的岁月将如何渡过,你好好的侍奉你父亲吧,自然最好还是改变心意,勿作不嫁之想,这样老夫心中也可略感安慰些。”

他又摸摸她的头发,话声流露出一份惆怅,道:“孩于,你且在这儿呆一会,老夫先走一步了。”

他随即转身出去,齐茵望住那高大挺拔的身影,那飘萧的白发,不禁体味到英雄的寂寞,当下百感交集,果然呆在当地,动也不动。

谁知转眼之间,欧阳老人的身影又映入眼,齐茵芳心方自大喜,忽见还有一个人与他一道走来。

她定睛望去,但见那人身穿长衫,相貌清瞿,虽是两鬓星霜,但仍然极为儒雅潇洒。看上去大概是四五十岁之间,步态飘逸。

他和欧阳老人并肩而行,气度尊严,任人直觉地感到他与欧阳元章乃是同一阶级身份的人物。

当世之内,能与欧阳老人并列的,自然只有孤云山民徐斯了,齐茵虽然未见过他,但已经可以确定是他。

丙然欧阳老人介绍道:“孩子,过来见见你师父的好友徐斯兄,你当然听过他的名字了。”

齐茵唤了一声“徐伯伯”,眼中闪出惊异之色,但觉这位徐伯伯果然俊雅动人,迥异凡俗。

自然欧阳老人那种恢宏威猛的气概,亦是世间少有,使人大为倾折,因此齐茵已明白了师父昔年为何芳心撩乱,竟然无法选择了。

徐斯嗟叹一声,道:“你师父既然至今尚不开关,无疑业已坐化,唉!一念及此,不禁五内摧裂,肠断心碎,悲难自抑。”

他说到这里,双目中已隐隐泛现泪光。

齐茵万万料不到此老如此率情任性,这么大的一把年纪,要掉泪就真的掉,一点也不避人,顿时体会到他的一段深情,直是可比高山大海,不由得也陪他垂泪。

徐斯仰首悲吟,声调凄越苍凉。

齐茵侧耳听去,只听他吟道:“陂塘春水碧于油,树树垂杨隐昼楼;楼上玉人春睡足,一红白正梳头。”

齐茵顿时明白这一首七绝,定是他少年之作,其时春风碧水,垂杨画楼,风光正冷无限。而楼上有玉人春眠晏起,在一红日之下梳头整妆。

此是何等温馨光景,绮妮情怀,追忆之余,宁不神伤悲切

但听悲吟之声又起,道:“柳梢枝上晓风柔,梦醒雕拦语未休;莫向碧纱窗畔唤,美人犹是未梳头。”

这一首仍然追忆昔年情事,幽怀深情,难以相忘。

欧阳老人也低眉而听,流露出无限的凄凉怅惘之情。

徐斯继续仰首悲吟道:“六宫花老泪胭脂,点点残红坠晚枝。自是东风无着处,本来西于有归时。锦帆自落青帘舫,玉管阑珊白宁词,双桨绿波留不住,半塘烟柳雨如丝。”

此诗分明是昔年邵玉华曾经到太湖仙人浦访徐斯,别去之时,徐斯有感而作。暗喻如果不是东风无着处,则西于本应有归来之时。终于双桨难留,空余满塘烟柳,细雨如丝。

齐茵听得分明,不觉泪下。

欧阳老人竟也摇头长叹,想必心中也有“自是东风无着处,本来西子有归时”的感触。

徐斯根本不管别人,一迳放歌悲吟,又道:“春心忽忽在花先,盼到花时倍惘然。一夜梨云空有梦,二分明月已如烟。传来芳讯知何日别后婵娟近一年。愁绝西溪三百树,冷香飞不到窗前。”

这一首七律,虽然是咏梅之作,但伤心人别有怀抱,寄托极深。吟来如孤猿哀啸,暗蕴断肠之声。

齐茵在心中回味“传来芳讯知何日,别后婵娟近一年”之句,不由得想起已分手了年余的薛陵,顿时更泣不成声,连她自家也不知道这刻是为谁悲啼了。

徐斯的吟声至此停歇了片刻,但仍然凝眸向天,眉宇含悲。一望而知,他乃是在构思新作,以遣悲怀。

只片刻间,他又延颈吟道:“十年不作白门游,忽把孤帆卸石头,闻说旧人都不在,春风愁上十三楼。”

他紧接着还吟诵不辍,但齐茵这时已悲感过度,只隐隐约约的听到其中一些佳句,如“劝君莫结同心结,一结同心解不开。”“每从梦里说相思,梦好翻嫌入梦迟。”“今生未偿团圆乐,那有来生未了因”“死别几时会想到,岁朝无路复归来。”等等。

人生之苦,自然无过于生离死别,而在这一间屋子里的三个人,生离死别之悲,竟是兼而有之。

谁也不知徐斯的悲吟何时才停止的,三个人都痴痴的陷入前尘旧梦之中,满怀悲恨,直是难以形容。

欧阳老人突然大声道:“徐斯,玉华既逝,咱们之间,也不用多说了。”

徐斯点头道:“那是当然如此的啦,唉!早知泡影须臾事,恩怨何必抵死分回想起来,我们宁非太痴了么”

欧阳老人道:“我当真要走啦!”

徐斯道:“假如你眼见明池夫妇婚礼盛况而不致感触太深,兄弟倒是极愿欧阳兄别忙着走,因为薛陵很可能会赶到,这是兄弟接到的密消息。”

欧阳元章和齐茵二人齐齐化悲为喜,都瞪视着对方。

徐斯徐徐道:“事实上这不是密消息,而是某一个人的猜测,她的猜测,向来万无一失,一点不比纪香琼为差。”

齐茵道:“他是谁呀”

自然她极希望这人会猜中,因此虽然徐斯拿来与纪香琼相比,她心中仍然泛不起一点敌意。

徐斯道:“就是今天的新娘子驭云仙子,若论她的才智学问,连夏侯空也甘拜下风,推许为可与纪香琼分庭抗礼之人。”

以徐斯的身份,当然不能乱打诳语,齐茵虽然很不愿意此人竟是驭云仙于,但也不能不信。

她转眼向欧阳老人道:“欧阳伯伯,既然这位新娘子可与琼姊分庭抗礼,则她的猜测,当真可信,你老不要多疑,暂且留驾如何”

欧阳老人道:“老夫是孤独惯了的人,实是不喜这等嚣闹所在,我这就到城外圣隐寺等候消息就是了。”

徐斯道:“既然如此,待兄弟主持过婚礼,即将携酒奉访,欧阳兄先请吧!”

他亲自送欧阳元章出去,经过前面之时,人人皆见。金明池出言挽留,徐斯便告以自已也马上要离开之意。

所有的人无不目注这当世两大异人,对于他们的匆匆离开,莫不大感惋惜。

婚礼立刻就开始了,新娘于戴了凤冠霞帔,交拜天地。

齐茵但觉这驭云仙子的身段举动,极像纪香琼。可是其后许多贺客闹哄哄的要瞧新娘于之时,便见到了她的真面目,但觉美则美矣,可惜却非纪香琼。

上千的贺客都被邀到后面草坪上入席,徐斯已经离开。因此当中的主席上,便是齐家父女,各派掌门人以及那些一流高手们。

酒过三巡,新郎官新娘子已分别要向诸席敬酒,齐茵左盼右望,竟不见薛陵赶到,芳心中大是焦急痛苦。

突然间一声怪笑,压下所有的猜拳欢笑之声。所有的人都晓得发生变故了,顿时全场寂然,向笑声发出之处望去。

但见右方的一席上,一个黑袍男子站在桌面,在斜阳之下,透露出诡阴森之气。这个黑袍之人,头戴方巾,却以黑布蒙着面孔,教人无法辨认。

金明池高声道:“尊驾高姓大名”

黑袍蒙面人又怪笑数声,才道:“大爷姓宋名终,咱们不久以前曾经见过面的,你竟忘了么”

他自称是宋终,显然是拘魂使者,来替金明池送终之意,但是否是真姓名,谁也不敢妄测。

金明池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宋终兄,幸会幸会,我金明池向来不信邪,你就算改个更不吉利的名字,我也不放在心上。”

他停顿一下,转眼环顾天下群雄,又道:“金某听说江湖中传言这位宋终兄击败了本人,心中大是不服,今日宋终兄来得正好,咱们就在天下英雄豪杰面前,再比一比武功,这就可以证明传言是真是假了,只不知宋终兄可有这等雅兴抑或是还有许多话要说,以便在言词上先占些便宜,方肯动手”

他的措词十分巧妙,宋终如若定要追问那一日的战况,可就显出他真是想先在言词上占便宜了。

全场之人都十分兴奋,因为这个宋终,无疑就是万恶派高手。如今由天下第一高手金明池当众拚斗,假如连金明池也不敌,大家只好延颈就戳,但假如金明池得胜,万孽法师所造成的险恶风云,即可从此消散了。

宋终厉声道:“好!咱们这就出手一拚,教天下之人作见证,且看是你金明池的无敌佛刀强呢抑是我万恶派的无敌神手高些”

他们对答之时,当中的几张桌子早已拚拢,变成为一个方型的擂台。

金明池向新娘子一笑,道:“娘子,待愚夫击败此伧,以博一粲。”

驭云仙子道:“贱妾敬祝夫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这封新婚夫妇,当着千百宾客,竟来这么一套,许多人都觉得有点肉麻。但齐茵却娇躯一震,移步挨到新娘子身边。

驭云仙子伸手握住齐茵玉掌,柔声道:“子放心观战,等一会我还你一个薛陵。”

齐茵几乎是耳语般说道:“你竟是琼姊么”询问之时,那颗心儿可真禁不住狂跳起来。

驭云仙子轻轻地点一点头,齐茵心中方自狂喜,耳中已听到她蚁语道:“茵别露出形色,有人在注意着咱们了。”

齐茵乖觉地缩回手掌,表示不愿被她握住,还微微皱起双眉。

当此之时,她的眼角余光中已发现有人往这边挪移,隐隐约约看出是个华服少年。但相貌如何,由于不便转眼去瞧,所以尚未知道。

那座只有数尺高的擂台,虽是以木桌拼凑而成,但都卸下了圆桌面,均是方桌,是以甚是紧凑。

大概早就有了准备,所以这二十多张方桌,皆是上好坚木所制,拚合之后,变成十分牢固的木台。

金、宋二人在台上已各施绝艺,一个使刀,一个是赤手空拳,已经拚斗得激烈异常。双方身形倏忽往来,兔起鹤落,迅快得几乎无法看得清楚。

这一场搏斗,由于双方皆采快攻战略,互抢先手。因此之故,凶险之极,每一刹那都有着扣人心弦的紧张。

齐茵目光只一扫过台上,就被牢牢吸住,再也无法移开以瞧瞧那个华服少年的面貌。

事实上那华服少年也像齐茵一般,突然间被台上的精采惊险的拚斗,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宋、金二人晃眼间已攻拆了三十招以上,每一招都极尽奥奇之能事,但最惊人的还是双方出手时的气势和内力。

那劲厉的风力,直是把附近十余丈内之人,衣袂都吹刮得拂拂有声。

这一场拚斗,此起当日在金浮图下,各派掌门及齐茵等力斗十方大师之时,又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到火辣凶险,也只有袁怪叟死在十方大师剑下那一场,差可此拟,全场上千的武林人物,无论是武功高强或普通,都觉得这一场剧战,大是惊心动魄。

这是因为宋终和金明池都是毫不保留地奋力猛攻对方,每每近于同归于尽的形势,所以即使是武功有限之士,也感觉出情势的凶危和紧张。

这种形势一直续持到二百招以上,还没有一点弛缓的迹象,由此可知,这两人的确是势均力敌的对手。

绝大部份的人,都觉得那宋终似乎较金明池高明了一点。

因为他仍是赤手空拳,而金明池却是拿着寒光四射的长刀,单论这一点,金明池实是占了不少便宜。

虽然在他们这等一流高手说来,假如是擅长空手的,根本没有吃亏可言,但武功有限之人,那里懂得其中的奥妙道理

人人的神经都因绷得太久而觉得有点吃不消,可是局势如此的紧张,双方的招式身法这般的奇幻奥妙,使人又无法闭眼不看,因此之故,这刻观战之人,几乎比台上拿性命相拚之人还要难受。

齐茵看到此时,可就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纪香琼一下,道:“不好了,金明池的无敌佛刀,功行还逊对方一线,若是斗到二百招以后,就很难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了。”

纪香琼道:“既然如此,你可不能不助他一臂之力了。”

齐茵讶道:“你要我上台去么”

纪香琼道:“那倒不是,金明池吃亏在他先天性格桀傲不驯,能把无敌佛刀炼到今日的境界,已经极为难能可贵了,俗语有道是:江山易政,本性难移,他到了紧要关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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