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2)
四下的人直到这时,才稍为有点反应,微生骚动,那男子惨叫之声,随著石头落下而发出,不绝于耳。
大概惨叫十四五声,这才渐渐低弱,终于不闻声响。但那个丈夫还拿著石头猛砸,状类疯狂。其他的人也渐渐骚动起来,都发出奇怪的叫闹,宛如一群野兽。
薛陵居然悟出这一群裸著身体的男女,乃是被鲜血和惨叫之声所刺激,生出了反应。
不久,全场六七十人都闹了起来,男的佝偻著身子,互相斗殴,女的则各自乱扭乱叫,使人有如置身在一大群疯子当中一般,足以使正常之人,也变疯子。
薛陵赶紧运功收摄心神,这才使自己冷静如常。却见那个拿石头砸死对头的丈夫,这刻已躺在石地上,动也不动,竟是已昏沉睡著了。
在石屋那边的小孩子也发出尖厉的狂叫,闹成一片。石路上旋即出现了四个赤身大汉,每人挑著两只大桶,健步如飞地奔来。这四名赤身大汉一共是八只大桶,都把扁担压弯,可见得水桶甚是沉重。他们奔入石地,放下水桶,望著这一片混乱的情形,都放声狂笑不已。
忽然有人大叫道:“水……水………”
顿时间七八十人都先后叫喊著:“水………水……并且停止了互殴,女的停止了扭滚,个个竭力高叫。”水………水………“之声,响成一片,叫得人心烦意乱。那四名赤身大汉齐齐退开,其中一个引吭叫道:“这儿有的水,来吧!”
那七八十名裸体男女,都蜂拥而去,拚命挤向水桶。
顿时又乱成一片。
薛陵但觉喉干口渴,心中想现身出去,抢几口水喝。
他当然不致于失去控制,甚且还发现那名赤身大汉,遍体如雨,一个个都直舔嘴唇,大有干渴欲饮之意。
不过他们面上又露出畏怖之色,反而退得更远。
薛陵暗自点头,忖道。
“是了,这八大桶清水必定大有古怪,想那万孽法师既以药物之道称绝天下,这些清水之中,一定混搀著奇异的药物。那四名大汉都知道内情,因此虽然十分干渴,也不敢饮用。
这时许多对男女都饮过清水,安静下来,各自回去晒太阳,不久,都恢复了秩序,仍然是一对对的散卧各处。这么一来,这一大群人当中,就有一个女子变成单独无伴。但见那四名赤身大汉,匆匆忙忙的挑起水桶,走向那四排石屋,把桶内清水给那些孩子们饮用。他们把水桶放下,齐齐回身走向那个满面血迹的男子,其中两个突然迅即抬起尸体,急步向石路奔去。剩下的两人,楞了一下,四道目光,落在静卧地上的女人身上。他们一直喘气和舔著咀唇,那是自从众人争水以来,便即如此。显然他们都因酷热而十分干渴,加上众人争饮,使他们也强烈的想饮水。他们虽然已自制不去饮水,但喉中干渴更甚。薛陵见他们都望著地上那个单独的女人,面露犹疑畏怯之色,甚感奇怪,正在转念猜想其中原故。忽听其中一个大漠干涩地道:“喂,老李,咱们合力把这妞抬回去交差吧………”
老李应道:“这个自然,但黄老三你可得当心点,千万别昏了头,胡作乱为。”
黄老三喘气道:“我还好,你觉得怎样了”
老李也喘著气道:“俺还支持得住。”
薛陵听了他的对话,全然弄不明白他们话中的含意。不过他很快就懂得了,只因老李和黄老三一同伸手抬起那个裸妇之时,老李突然怪叫一声,猛然夺过那裸妇,向石屋那边奔去。
黄老三追了几步,一交跌倒,爬起身时,老李已奔入屋内,不见影迹。
黄老三用力地甩甩头,似是想使自己清醒一点,然后软弱无力地站起身,蹒跚行去。
薛陵十分小心地注视著,只见黄老三一踏上石路,顿时腰肢也挺得直了,全身似乎也恢复了不少气力,加快脚步,向前奔去。
不久,老李和那裸妇出来,他已佝偻著身躯,双目神光散乱,与她走到石地上,便挨著躺下。
石地上数十对裸体男女,都入了梦乡一般,无声无息。
此时那个老李也和其余的男人一样,毫无分别。假如薛陵没有亲眼见到这一幕,必定以为老李早就是这群狂人之一。
他恍然地想道:“敢情黄老三和老李都知道必须抑制饮水和女色的欲念,所以他们要抬走那裸女之时,都互相警惕。但老李终于忍熬不住,自陷死地。他之所以忍熬不住,必是与这片石场上的酷热有关。这一点可从黄老三一踏上石路就恢复气力的情形看出来。”
薛陵但觉自己似乎已不是在人世上,而是置身在一个奇异狂乱的国度中。他暗自忖道:
“假如老李他们早就晓得有这等危险,何以肯潜入这片石场,让那酷热之气侵袭啊,对了,一定是有人发布命令,他们不敢不遵从………”
他警惕地四下查看,但见那条石路蜿蜒而去的那一边,十余丈远有一片斜坡,灌木密布。
假如有人停身在坡上,果然不必费力就可以见到这石场中的情形。虽然不能看得十分细微真切,但既然早就晓得这些狂人们变乱的情况,自然不必近观,即可知道将发生什么事情。
那个发布命令的人,只须见到有人起身挑逗别人的妻子或伴侣,便下令准备送水。至于老李等四人是如何挑选出来担任这趟差事的薛陵当然无法凭空臆测,必须设法查看明白,方能得知内情。
他本想到石场上亲身体验一下,但又怕被隐身斜坡上的主持者看见。
当下相度地势,看准了隐蔽身形的地点,先行后退了七八丈,这才绕道向石路那边掩去。
他不慌不忙的慢慢向前淌,因为目下最重要的是不可惊动对方,免得万孽法师有了准备。
他沿著斜坡往上移动,不久,已到了高处,但见一条石路的尽头,乃是在坡顶一间宽大石屋前面。
这间石屋甚是高敞,四面都开著窗户,一望而知比底下石场上凉快十倍。
不过又可从屋内许多赤身大汉这一点看出仍然酷热得很。只不过未达到使人昏乱的情况而已。
薛陵远远望入屋内,只见里面少说也有二十多名赤身大汉,人人只在胯间扎著一条青布,掩著私处就算数。
这些人个个彪悍健捷,动作间甚是爆燥粗鲁,这原是炎热中处得久的现象,不足为怪。
他们似乎都无所事事,有的瞪眼望住屋顶,有的在练飞刀或飞镖,有些人在下棋,又有人信口唱戏。
薛陵看了老大一会,突然大悟,想道:“这儿还不是那主持者驻足之地,待我掩近去再查个明白。”
他身子向前一伏,双足顺势一蹬,整个人像一支劲箭般,贴著地面迅射,既迅快无声,又不致于暴露身形。
霎时间已到了这庞大石屋外面,他籍著灌木枝叶的掩护,向窗内望去,目光无意中透过对面的窗户,这才发现那边数丈处又有一座屋宇。也是石砌的屋,不过因修筑在古树浓荫之下,整天都晒不到太阳。
这间石屋占地甚广,却是平顶,上面有人屹立眺望,大概可以从树木间透视到下面石场一众狂人的情况。
薛陵暗自点点头,打后面绕过去。
他的武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走动之时,不但全无声息,同时快得如一缕轻烟,等闲之人见了,也不知竟是有人掠过。
他快要迫近树荫中的平顶石屋时,忽见左方通路上有一个数丈方圆的水池,水声淙淙直响。
他停下脚步,左右张望了一下。断定已没有人,便跃到池边,但见池水十分清澈,一望之下,烦渴欲消。
他弯低身子,正要掬水饮用解渴,但见水面上出现他自己的影子,戴著竹笠,形状大异平时。
这使得他心中一动,忖道:“我乔装改扮之后才淌入这万恶派的腹地,何等小心从事
目下如何这般粗疏,走到这四无遮蔽的池边喝水呢”
此念才生,另一念又起:“不对,我修习两极神功,已有成就,能得不饥不渴,但这刻却口渴喉干,大有一饮为快之心。这等情形,十分反常,须得再想想看,方可当真取水饮用。”
他迅即退回树丛内,凝眸寻思。他不想尤自可,这一动脑筋去想,竟不觉昏沉欲睡。他大吃一惊,索性盘膝坐下,收摄心神,运起两极心功。
这两极心功乃是武林一大绝学,单是“寂灭”的境界,已不是一般高手所能达到的地步,但在两极心功中,此一境界竟只是初步功夫而已。
薛陵心功一运,幻象阴鬼完全消灭,恢复了空莹明澄的灵台。
这时才晓得自己早已受到某种神秘的力量所侵袭,这大概是自从他踏入没有毒蛇的区域时就开始的。
他睁目四望,但见周围并无异兆,当下忖道:“假如这一带的地方,自然而然有这等神秘力量,则我的踪迹可能尚未泄露。万恶派之人也许深信此地不会有任何问题发生,所以亦放心大意,不甚警戒。”
虽然这推测如此乐观和合理,但他终究不敢疏忽大意,悄然起身。小心翼翼地向浓荫下的石屋走去。
片刻间他已掩入浓荫之中,顿时间感到遍体清凉,筒直有如在极闷热的天气中,跳入河中一般。
石屋中传出好几个男人谈笑之声,其中又夹杂得有女子口音。
薛陵一腾身已飞落窗边,设法从窗隙窥入,但见这是一间宽敞的厅堂,靠内壁有一楼梯可以登上屋顶。
屋内有两个浓妆艳抹的美貌少妇,坐在一隅,低声说高声笑。
另一角则有四名大汉,都佩带著刀剑,敞开了上衣,露出了健壮虬突的肌肉。
他们正在赌钱,虽然十分紧张,可是仍然压低声音,似乎怕惊醒了什么人一般。
在对面的墙壁有一道木门,紧紧闭上。
薛陵一望而知此地的首脑人物一定就在那房间之内,于是自己跟自己商量道:“我要不要过去查看一下但万一那厮竟是曾经修习过无敌神手的人,耳聪目明,竟发现了我的踪迹,我虽是不怕,但有违琼姊之令,说不定误了大局,这便如何是好”
但他终于悄悄打后面绕了过去,这石屋后面花木茂盛,品种繁多,想是由于天热地暖之故,大多是南方的花卉,这刻许多种已盛开,姹紫嫣红,甚是灿烂悦目。
在一扇长窗下面,有一排芭蕉,翠绿的蕉叶迎风摇摆,不时发出沙沙之声。薛陵心中暗喜,忖道:“这一列蕉树摇曳窗间,正是我偷窥的最佳掩护,纵然有点声息,也将被蕉叶摇擦之声所掩没。”
他心随念动,人已如一缕轻烟般落在窗下,探头向窗内望去,目光到处,只这一间比外面的厅堂还要宽阔,各式家俱应有尽有,皆是极佳的质料手工,极尽盎丽堂皇的能事。
薛陵在深山中行走了多日,触目所及,山岭树木且不去说它,纵然有也山村人家,无不简陋异常。
因此一旦见到如此豪华的排场摆设,竟然是出现在这等深山之中,真是感到难以置信。
但见右前方靠著桌前面,一张虎皮太师椅上,坐著一个中年大汉。此人身材魁伟异常,虽是坐著,也不比常人为矮。
在他的身边也有四个白衣少女,都长得十分美貌,有的打扇,有的捧茶,有的削瓜切果,团团转地服侍著这个中年大汉。
这个中年大汉享受著这等艳福,却似乎不在意。
他左目已眇,面上还有伤疤,左臂也齐肘断去。
看他这副形状,可以想像得到假如他脱掉外衣,身上一定还有不少的伤疤。
薛陵目力非同小可,相距虽是远远三丈,仍能查看出这中年大汉这些伤疤,皆是刀剑遗痕。
在这一头靠墙有一张罗汉床,床上一人盘膝趺坐,瞑目调息运功。
此人年纪甚轻,相貌俊美,身上的衣服甚是华丽。假如是在此地见到,定必以为他是什么贵介公子,在山中迷失了归路。
那眇目断手的中年大汉,一直很留意看著床上打坐的华服少年,似乎他的任务,就是查明他用功的情形,随时准备予以协助。
薛陵小心注视屋中各人,连那白衣少女们亦不轻易放过。
最后,目光停留在那华服少年身上,希望能从他呼吸运气之时,查出他是炼的什么功夫。
瞧了片刻,便发觉这华服少年修习的敢情是极上乘的内功,境界也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
他大吃一惊,忖道:“假如万孽法师已训练出一批这等造诣的高手,则琼姊这一次攻打洪炉秘区的计划,只好迅即更改,免遭覆己的悲惨结局了。”
这华服少年的造诣,居然能使炼成了“两极心功”的薛陵,也感到十分辣手,其厉害可想而知了。
那眇目断手大汉突然间一挥手,四名白衣少女立刻放下手中各物,迅即从衣内拔出一口短剑,长仅数寸,形式如一,锋刃上闪耀出寒光。
她们也都凝神向那华服少年望去,薛陵瞧得情楚,但见这四名白衣少女,眼神中都流露出怜惜不忍之色。
那中年大汉低声道:“你们过去排列在床前,听得我的喝声,便送一剑在他手中。”
那四名白衣少女迅即依令奔去,动作轻灵迅快,一望而知她们的一身武功,已经是不可多见的了。
她们像屏风一般遮列床前,却见那华服少年美如冠玉的面上,已沁出了颗颗黄豆般大的汗珠。
此是修习内功时,过于急进,以致生出走火入魔的危险时的现象。那些少女们都是修习过武功的,自然一望而知,尽皆泛现关切担忧的神情。
其中一个白衣少女突然以左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条手绢,那意思是替华服少年拭去面上汗珠。
但她的手绢才一取出,“嗤”的一响破空之声起处,一根钢钉已钉在她左肘上,使她左臂完全失去转动之力。
这一口钢钉,乃是后面的中年大汉所发,两下相距远达两丈七八,但仍然奇准和劲道十足。这等暗器手法,在武林之中,已可以自成一家了。
薛陵见那中年大汉露了这么一手,顿时对他重新估计,认作劲敌。
只听那中年大汉狞笑一声,道:“死丫头竟敢擅自作主取用手绢,敢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白衣少女两鬓间滚滚滴汗,显然那枚钢钉使她生出奇疼攻心,但她既不能移动,也不能作声,倒像是十分倔强地忍熬这阵阵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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