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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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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逸姿问道:“是不是‘佛女’温莎之事”

萧瑛点头,反向谢逸姿问道:“谢仙子,关于‘佛女’温莎的这段经过,你大概知道得颇为详尽”

谢逸姿点头说道:“这件事儿,我知道得颇不在少,但其中却有一点莫大疑问。”

萧瑛问道:“什么疑问”

谢逸姿含笑说道:“萧瑛大姊所言,姊夫既能劝你脱离‘天魔派’,则必是一位光明正大侠上。”

萧瑛闻言,仿佛自脸上浮现一种回忆当年的安详微笑,扬眉答道:“我丈夫的武功,虽不太高,但人品却如同一块无瑕美玉。”

谢逸姿问道:“既然如此,他怎会在搭救‘佛女’沮莎性命以后,又与温莎结下那段孽缘”

萧瑛叹道:“我丈夫作出这种败德之事,惭愧欲死,怎好意思向我说明,故而我在与温莎拼斗之时,对此尚不深知,直到最近,方查出温莎所中恶瘴,不仅具有奇毒,并具奇淫,我丈夫救她之际,不慎感染,才神智昏迷地,作出了无法挽回之事!”

谢逸姿听她这样说法,也觉这桩惨剧,确系造化弄人,无法责备任何一方,有何差错。

萧瑛叹息一声,继续说道:“谢仙子请想,我既素知我丈夫品格端正,自然觉得‘佛女’温莎兴师问罪之举,必系信口诬蔑,加上夫仇必报,遂形成了第二次的错误惨剧。”

独孤策与谢逸姿听得均自双眉深蹙,默然无语。

萧瑛又复说道:“自从我丈夫一死,我不禁在性情上又起变化,觉得既已放下屠刀,回头向善,却仍无良好收场,不如仍复畅所欲为,我行我素!”

谢逸姿嘴角微动,想要劝她几句,但又觉得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萧瑛仰望中天皓月旁边的一片孤飞白云,感慨无穷地,继续叹道:“这时,武林人物之中,多数都是站在‘佛女’温莎一面,同情我萧瑛的,竟无一人,人人均欲杀我甘心,人人均以为萧瑛是穷凶极恶的万死不赦之辈,我在这种身为众矢之的的情形以下,除非甘心就死,否则便需拼命苦参绝学,方可偷偷摸摸地,苟活图存,故而只得咬牙锻炼了想炼多年,终因嫌它过于阴毒而未炼的‘四煞阴魂砂’和‘白骨抓魂手’。”

独孤策听到此处,居然对‘白发鬼母’萧瑛有些同情起来,坐在一旁,失声长叹说道:

“宋江当日,还不是*上‘梁山’,天下事哪里会完全分得清是非曲直,往往使人负屈难伸,含冤没世!”

萧瑛目光微射,看了独孤策一眼,脸上现出一种安慰神色。

谢逸姿含笑问道:“萧大姊,我早就知道你是伤心人别有怀抱,但今日一会之下,却觉得你的性情,似乎又有变化了呢”

萧瑛微笑说道:“谢仙子看得不错,我最近因有一桩奇遇,确实在性情上又复起了莫大变化!”

谢逸姿问道:“萧大姊有何奇遇”

萧瑛指着独孤策,含笑答道;“我因与独孤贤婿,订了今日之约,遂到处找寻我那女儿……”

独孤策颇感讶异地,接口问道:“老人家不与令嫒住在一起的么”

萧瑛摇头叹道:“我这‘白发鬼母’的声名太坏,怎可再毁了我女儿的一生前途故而一般武林中人,多半都不知道乌鸦也能产凤凰,我萧瑛还有那样出色的一个女儿!”

独孤策嘴角微动,正欲再问,谢逸姿已自笑道:“萧大姊,请说下去,你有什么奇遇”

萧瑛笑道:“就在我找寻我女儿的途中,偶然经过了一处旧游之地,就是‘佛女’温莎昔年中了我‘血光魔手’的坐化古洞。”

独孤策与谢逸姿听出其中必然大有文章,一齐凝神倾耳。

萧瑛目光电闪,一扫四外的云影月华,缓缓说道:“旧地既然重经,旧事自然也重幻心头,我遂走进洞内,略为探视。”

谢逸姿笑道:“萧大姊大概在这古洞之中,发现了什么东西”

萧瑛点了点头,仿佛感慨极深地,长叹说道:“我发现了‘佛女’温莎刺血写在一幅白绫上的所留书信。”

谢逸姿问道:“这封血书,是留给萧大姊的么”

萧瑛摇头答道;“不是留给我的,是留给与‘佛女’温莎交谊深厚的一般武林中人。”

说到此处,目中忽转泪光,伸手入怀,取出了一方上有血书的白绫,递给谢逸姿及独孤策观看。

原来,“佛女”温莎与萧瑛订了决斗之约以后,因对此事经过,略有怀疑,遂又复作了一番细心查探。

这一查探,方知自己所中毒瘴,名叫“野合血蛇瘴”,不仅奇毒无伦,并还具有一种极为淫媚之气,因此悟出萧瑛之夫,是在救治自己性命之际,感染淫毒,迷乱本性,并非蓄意对自己侮辱。

温莎既明事实,觉得对方好好一对恩爱夫妻,竟毁在自己一时羞怒的莽撞出手之下,心中自然万分歉疚,遂立意死在萧瑛手中,使对方雪恨快意,了结这桩孽债。

但中了“血光魔手”,在这洞中等死之际,却忽然想起与自己交厚的-般武林友好,得知此事以后,可能会对萧瑛群起为仇,遂匆匆留下血书,说明自己本意,请发现之人,立即公诸大众,千万不可对萧瑛有丝毫报复举动。

萧瑛等谢逸姿与独孤策看完血书,愧然叹道:“昔日不知怎的,我未曾发现这白绫血书,以致一错再错,竟把‘佛女’温莎遗体带走,作为祭炼‘白骨抓魂手’,及‘四煞阴魂砂’之用!”

谢逸姿见萧瑛满面悔恨神色,遂对她劝慰说道:“佛家讲究解脱,对于皮囊遗蜕,原不重视,萧大姊无须过于自责,倒是这封白绫血书,倘若早被发现,也不会引得一般武林人物,对你发生重大歧视。”

萧瑛苦笑说道:“我自从发现‘佛女’温莎,对我竟是如此情怀以后,简直愧恧欲死,那里还会计较一般武林人物,对我误会之事,只立即决定了两桩心意。”

谢逸姿含笑问道:“萧大姊决定了什么心意”

萧瑛笑道:“第一桩心意,业已完成,我立即寻得一处山灵水秀所在,妥为埋葬了温莎遗骨。”

谢逸姿点头笑道:“萧大姊这桩事儿,作得对极,三尺坟头,黄土一掩,便可消却无穷冤孽。”

独孤策的脸上,也现出了宽慰笑意。

但萧瑛却满面幽伤神色,摇头叹道:“这埋葬温莎遗骨的区区小事,那里抵消得了我对她的万分歉疚我第二桩心意,便是要在温莎的坟前自尽!”

谢逸姿听得连连摇手,正待劝说,萧瑛又复叹道:“但我转念一想,一来我女儿终身,尚未安排妥当,二来温莎也有一个女儿,定在天涯海角地,找我报仇,我不如忍死须臾,先把我女儿好好安顿,再去死在温莎之女手内!”

谢逸姿摇头说道:“萧大姊,你想得太过分了!”

萧瑛淡笑几声说道:“今日在这‘冷云峰’头,独孤贤婿与我定约三阵,但交手一阵,即行认败,我便知道其中必有蹊跷!”

独孤策俊脸微红,窘然说道:“我……我是自知不敌!”

萧瑛微笑摇手说道;“贤婿何必还要瞒我你是大悲尊者高足,在未知细底之前,宁拼一死,也不会甘心作我这万人唾弃的‘白发鬼母’之婿,无非要利用我新练成的‘白骨抓魂手’,‘四煞阴魂砂’两项恶毒厉害功力,来帮你对付常人不敢招惹的杨叔度、楚绿珠‘阴阳双魔’夫妇,以期落个以杰制纣,两败皆伤而已。”

独孤策及谢逸姿见萧瑛早就识破自己心意,不禁相顾皱眉,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萧瑛毫不在意地,摇手笑道:“谢仙子与独孤贤婿不必在意,我虽早就看破你们心思,但仍自投罗网,非帮你们对抗‘阴阳双魔’之故,也有我的想法,因为独孤贤婿是圣僧高足,戒打诳语,谢仙子是堂堂一派掌门,更不能昧着良心,抹煞事实!故而只要你一声‘岳母’,叫出口来,纵然是假,也必成真,我女儿的终身,总算在一位名门正派的英俊的少年身上,有了着落。”

谢逸姿与独孤策,听得面面相觑,只有互作苦笑。

萧瑛旁若无人地,又复微笑说道:“至于明日一战,你们不必参与,由我独任其难,我若死在杨叔度、楚绿珠夫妇手下,便请谢仙子把这方白绫血书,公诸武林,并设法给那温莎之女一阅,倘若‘阴阳双魔’,死在我的‘白骨抓魂手’、‘四煞阴魂砂’下,则我便自己去找温莎之女,让她替母报仇,也总算是这位世人皆欲杀的‘白发鬼母’萧瑛,在忏悔罪孽之前,为武林中除去两名盖世凶魔,留下一些所谓‘功德’!”

谢逸姿与独孤策,此时只有心中对萧瑛肃然起敬地,凝神倾听,根本无法也无话可以出口。

萧瑛说到此处,堆起满面祥和笑容,向独孤策说道:“独孤贤婿,如今我当着谢仙子,再向你郑重保证,我女儿的血液之中,没有存留着我的半点恶根,她是一位极聪明、极美丽、极纯洁的好女孩,从今以后,你要好她待她,她一定配得上你!”

独孤策一张俊脸,业已红得像戏台上的关公一般,不知怎样答话才好t谢逸姿脸色一正,向萧瑛含笑说道:“萧大姊,谢逸姿忝掌‘点苍’门户,自必爱惜羽毛,虽然结下杨叔度、楚绿珠夫妇那等厉害深仇,也不至于会利用你来替我卖命,你猜不猜得出我这样作法的其中深意”

萧瑛微作寻思,摇头说道:“我猜不出!”

独孤策心中,也颇惊疑,用一双诧异眼神,向表姊“流云仙子”谢逸姿,愕然凝视!

谢逸姿伸手指着独孤策,向萧瑛笑道:“萧大姊,我是听说你选中我独孤表弟,作你的东床快婿,才想将计就计地,推波助澜,把此事弄假成真,或可由于这段姻缘,替你与‘佛女’温莎之间,化解掉多年积怨。”

萧瑛仍觉茫然地,蹙眉问道:“谢仙子,你能否解释得更详尽些”

谢逸姿笑道:“萧大姊可能想不到我独孤表弟另外还有一位情意相投的红妆密友”

萧瑛果然失惊问道:“此女是谁”

谢逸姿应声笑道:“天下本来多巧事,人生难测是姻缘!我独孤表弟的另外一位红妆密友,就是‘佛女’温莎之女,‘玉美人’温冰!”

萧瑛惊叫一声,全身微颤地问道:“竟……竟有这等巧事”

谢逸姿笑道:“我对于萧大姊与‘佛女’温莎之间的这段仇恨,早就觉得错处只在误会,不在任何一方,应该设法化解,倘若能使温冰与萧大姊令嫒等一双同父异母姊妹,齐归我独孤表弟,岂不可把-片血雨腥风,化作了祥云瑞彩!”

萧瑛自目光之中,流露出极度感激神色,刚待向谢逸姿深表谢意,谢逸姿却向崖边招手叫道:“独孤表弟过来,我有话说。”

原来,独孤策羞窘得无法坐在一旁倾听,业已独自走到崖边,眺览月色。

如今谢逸姿出声一叫,独孤策只得讪讪走过。

谢逸姿失笑说道:“独孤表弟不要如此忸怩,你再对我萧大姊,叫上一声‘岳母!”

独孤策苦笑说道:“我方才不……不是已……已经叫过了么”

谢逸姿笑道:“大丈夫应该磊落光明,莫掩己过,刚刚你是以为我萧大姊与温冰姑娘,有不世深仇,才蕴藏权术,虚情假意地,叫了一声,如今因佛女温莎的白绫血书,业已在我手内,萧大姊不是温冰深仇,反成了她的母亲身份,你享尽艳福,独占大小二乔,难道还不应该发自真诚,恭恭敬敬地,重行向我萧大姊称上一声‘岳母’么”

独孤策此时被自己这位表姊作弄得有点糊涂“心中情绪也不知是喜是爱是羞是愧

只得长揖恭身,又复叫了一声”岳母“!

萧瑛乐得笑逐颜开地,大喜说道:“快事!快事!想不到我几桩心愿,竟能一并了却,从今日起,‘白发鬼母’萧瑛,不再遁世避人,我要以一副簇新面目,重行入世!”

谢逸姿笑道:“萧大姊,你今日喜事太多,我要送你一件贺礼。”

萧瑛看了独孤策一眼,失笑说道:“谢仙子,我连对我女婿的见面礼,还没给呢,你怎么倒先送起我贺礼来了”

谢逸姿微笑道:“人在客中,身无长物,我这贺礼只是一点秀才人情,但却或许能博萧大姊开颜一笑。”

萧瑛目光微转,含笑问道:“秀才人情纸半张,谢仙子莫非是要作首诗儿送我”

谢逸姿摇头笑道:“我送的是薄之又薄的秀才人情,既不是作首诗儿,也不是半张纸儿,却只是一个字儿!”

萧瑛莫名其妙地,失笑问道:“一个字儿”

谢逸姿接口向独孤策含笑说道:“独孤表弟,我看你糊涂了半天,不妨来用点脑筋,恢复灵智,你猜猜我要送给你岳母的贺礼,是一个什么字儿”

独孤策略为思索,忽然扬眉叫道:“我猜着了!”

谢逸姿笑道:“独孤表弟,当真恢复灵智了么你说给我听,看你猜得对或是不对”

独孤策含笑说道:“大概不会不对,我猜表姊是要把我岳母‘自发鬼母’外号中的‘鬼’字改为‘圣’字!”

谢逸姿连连点头,并向萧瑛笑道:“恭喜萧大姊,一念回头,便有九天九原之判!谢逸姿敬以我独孤策表弟所说的‘圣’字为贺!”

萧瑛感慨颇深地,摇头叹道:“萧瑛手下的血债孽累太多,只要武林群贤,允许我改过回头,已是大幸,‘白发圣母’之称,愧不敢当,我能做一名‘白发慈母’,便于愿已足的了!”

谢逸姿向萧瑛微笑劝慰说道:“萧大姊放心,你自己的女儿,自不必谈,便是温冰在我给她看了她母亲所留的白绫血书以后,也定会把你认成她亲生慈母一样。”

萧瑛叹道:“谢仙子,你说得太美好,太理想了,我不敢有此奢望。”

谢逸姿笑道:“这是合情合理之事,怎能说是奢望等明日会过杨叔度,然后再使你们母女化仇为亲,互相团聚。”

萧瑛以一种异常感激的目光,看着“流云仙子”谢逸姿,语出至诚地,庄容正色说道:

“谢仙子,你若真能使萧瑛这愿望实现,我终身听候差遣,誓为‘点苍之奴’!”

谢逸姿摇手恭身,逊谢说道:“萧大姊,你千万不可如此言重,谢逸姿欢迎你这‘白发圣母’,永为‘点苍之友’!”

独孤策一旁静听,至此,向谢逸姿低声说道:“表姊,温冰姑娘到底应该姓什么呢”

谢逸姿大笑说道:“这是一桩大事,我也糊涂得忘了向你岳母探问。”

萧瑛接口笑道:“谢仙子,你要问我什么大事”

谢逸姿笑道:“温冰姑娘如今应该改姓归宗,但尚不知父姓。”

萧瑛忆及前尘,神色又忽转凄怆地,缓缓答道:“她爹爹复姓‘慕容’,单名一个‘秋’字。”

谢逸姿“哦”了一声,点头说道;“这样说来,温冰姑娘从此该叫‘玉美人’慕容冰了。”

语音方落,目光微瞥独孤策,不禁惊得诧声叫道:“独孤表弟,你怎么了”

原来,独孤策听说萧瑛之夫名叫“慕容秋”,便立时脸色惨白,全身发抖。

谢逸姿这一发话,独孤策却不答表姊所问,反向萧瑛问道:“岳母,令嫒是……不是叫慕容碧”

萧瑛点头一笑,扬眉问道:“贤婿怎会知道你们既然早已认识,总明白我绝不会替我女儿吹嘘了吧”

独孤策从萧瑛的答话之中,证实了自己所料,不禁心神猛地一震,感觉得有些眼前发黑,天旋地转起来了!

这时,连萧瑛也看出独孤策心中藏有重大隐秘,与谢逸姿同以四道奇异万分的眼神,讶然向他凝视。

独孤策因始终把与自己在括苍山西施谷中,一度消魂,同作荒唐绮梦的“绿衣幽灵”田翠翠,误认为是慕容碧,始终厌恶她过于淫荡,如今居然误打误撞,定了名分,成了自己妻子,遂告惊急得神智全昏不知如何是好

要想说出当初之事,但如此荒唐经过,尤其是厌弃慕容碧过分淫荡的污秽之词,却怎么说得出口

要想不说,则这桩婚姻,便成定局,叫自己如何乐于接受

独孤策进退两难,无从辩说,自然对于萧瑛及谢逸姿的四道眼神,深为畏怯起来,不敢与之相触。

谢逸姿惊疑万分地,走前一步,发话问道:“独孤表弟,你到底是怎么样了”

谢逸姿向前走了一步。独孤策便向后退了两步,依然默不作声,面色如土。

萧瑛也步近前,含笑说道:“独孤贤婿,你有什么话儿,尽说无妨!是不是你与我女儿慕容碧,已经见过面了”

独孤策一面仍往后退,一面点了头。

萧瑛继续问道:“我女儿是否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芙蓉如面柳如眉,秋水为神玉为骨”

慕容碧的容貌风神之美,自使独孤策无法否认,故在听完萧瑛所问以后,再度点了点头。

萧瑛对于爱女慕容碧,一向珍如性命,见独孤策对她点头赞美,不禁笑逐颜开地,又复问道:“独孤贤婿,你既知我女儿风华绝代,如今已订了百世良缘,却为何这等神色不豫呢”

这时,独孤策业已退到绝崖边缘,因对萧瑛所问,无法作答,竟心头一阵迷糊,顿足浩叹,钢牙猛挫,一式“细胸巧翻云”,转化“流云归壑”倒纵出四丈有余,宛如陨电飞星,直坠千尺幽谷!

萧瑛与谢逸姿,哪里想得到独孤策会有这出人意料之举,双双失声惊呼,但已拦阻不及。

她们赶到崖边,往下看时,只见独孤策业已化成一点黑影,飞坠入“冷云崖”半腰以下的云带以内。

假如没有特殊解救,及绝世机缘,则独孤策纵是铜浇铁铸,也必将在谷下的嵯峨怪石之间,摔成粉身碎骨!

故而,曾经百战,历经艰虞,身为“点苍”一派掌门的“流云仙子”谢逸姿,在这种情况之下,也急得两手连抓,失声泪下!

萧瑛则脸色深沉到了极处,目光凝注深谷,口中喃喃自语说道:“萧瑛第一次自‘天魔派’中,觉悟回头,我丈夫慕容秋遭逢惨祸,如今再度改变行为,我女婿独孤策,又这等收场,难道冥冥天心,运数早定,非叫我萧瑛永为凶毒阴狠的‘白发鬼母’不可么”

谢逸姿听得心内一寒,赶紧镇定心神,向萧瑛说道:“萧大姊不要气恼,我独孤表弟不知为了何事,竟会有如此举措但他并非夭相,又有一身大悲尊者所传的绝世武功,也许尚有生机,未必准死,我们且下谷一看。”

萧瑛长笑一声,点头说道:“下谷一看,自然应该,他若死了,我们替他收尸,他若未死,萧瑛宁愿取消这桩婚约,不必*得令表弟如此苦恼。”

两人计定,立自“冷云峰”头,动身下谷。

谢逸姿不解问道:“萧大姊,照你所说,慕容碧姑娘的人品才华,允夸绝代,为何我表弟竟会……”

萧瑛不等谢逸姿说完,便自接口说道:“这件事委实令我百思莫解,但愿独孤老弟不死,萧瑛可以允许他背弃此约,却必须把其中隐蕴,问得清清白白。”

谢逸姿一面施展绝世轻功,直下深谷,一面蹙眉探思,忽然向萧瑛叫道:“萧大姊,我想出一桩可能来了。”

萧瑛问道:“什么可能”

谢逸姿说道:“会不会是我独孤策表弟,与令嫒慕容碧姑娘,江湖偶遇,结下了什么难解深仇如今突然罗浮定约,结为夫妇,才*得独孤策表弟,进退两难,投崖自尽!”

萧瑛听得瞿然说道:“谢仙子这种猜测,确实有几分可能,但独孤策老弟为何不吐露隐情,彼此设法解决,却宁可出此拙见呢”

谢逸姿苦笑说道:“假如我猜得不错,则他们结仇之因,必然错在我表弟,他才会那等满面窘色,话难出口!”

两人一阵猜测,落身谷底,不禁又复失惊相顾,满腹疑云。

原来,她们搜遍谷底,也未发现独孤策的半丝踪迹。

萧瑛皱眉叫道:“不可思议之事,哪来这多独孤老弟若死,这谷底应有尸身血渍,独孤老弟若伤,也应该在谷下呻吟待救,如今居然毫无踪迹,我就不信他从那高峰崖头坠下,竟会不伤不死地,业已飘然走去!”

谢逸姿下谷以后,不曾寻见表弟尸体“心中大宽,向萧瑛含笑说道:”萧大姊,这件事儿虽然神秘难解,但既然不见我表弟尸身,则便可断定他未曾死去,常言道‘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我们暂时且把这哑谜儿闷在心中,谢逸姿必然负责还给萧大姊一个公道就是。

事情弄到这般地步,萧瑛自也无可如何地苦笑说道:“谢仙子,我们再上‘冷云峰’去,顺便察看峰壁之间,可有未经注意的遗漏之处”

谢逸姿点头一笑,两人重又提气上峰,沿路并仔细察看独孤策是否摔死摔伤在壁间的乱石藤蔓之内

直到峰顶,仍无所见,谢逸姿遂向萧瑛笑道:“萧大姊,只要我独孤表弟未死,此事终必水落石出,我们不妨把他暂且撇开,萧大姊应该先决定于离开这‘罗浮山冷云峰’后,是先找温冰,示以白绫血书,解释冤仇,还是先找慕容碧,问问她与独孤策之间,究竟有甚纠缠瓜葛”

萧瑛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谢仙子,我认为这件事儿,应该等到明日此时,再作决定!”

谢逸姿含笑问故,萧瑛扬眉笑道:“杨叔度,楚绿珠夫妇,委实太以难斗,我虽练有颇为厉害歹毒的‘白骨抓魂手’、‘四煞阴魂砂’,恐怕最多也只有五成把握,倘若明日一战,死在‘阴阳双魔’手内,岂不万般恩怨,一笔勾锖,还要找寻什么温冰与慕容碧呢”

谢逸姿摇手笑道:“萧大姊,明日之事,我打算独任其难,你身上儿女恩仇,烦恼已多,不必再……”

萧瑛口笑道:“谢仙子,无论你表弟独孤策是否成为我的东床快婿,明日的这个忙儿,我也决心帮你,我们联手应付,尚恐不敌,你人纵然功力再高,又怎能独自打发了那等名震乾坤的凶神恶煞”

谢逸姿见萧瑛意出至诚,遂也不再推辞,暗自决定尽力把她与温冰之间的仇怨化消,以为答报。

两位当代武林的巾帼奇杰,静心摄虑,在“罗浮山冷云峰”

头,等待“阴阳双魔”赴约。

八月十五之夜,在一种疑惑、焦虑,及颇为沉重的心情以下,悄悄逝去。

展现在眼前的,自然是八月十六清晨。

清晨过了是正午,正午过了是黄昏。

夜,又来了!但号称“阴阳双魔”的杨叔度、楚绿珠夫妇,却尚未见到。

萧瑛微皱双眉,讶然说道:“阴阳双魔一向不轻然诺,今日这场约会,关系他们索报独生爱女被杀之仇,怎会直到此刻,尚未见到”

语音刚落,一声宛若凤哕龙吟的长啸起处,自“冷云峰”

下,纵起一条来势惊人的矫捷无伦黑影。

来人是不是“三烈阳魔”杨叔度,“七柔阴魔”楚绿珠夫妇之一及为何一人独来均暂且慢提,先行表叙那位坠身幽谷,而不知生死,神秘失踪的独孤策。

独孤策当时是因骤知萧瑛之女,竟是自己极为厌恶的慕容碧,深感进退两难,万般无奈,才糊里糊涂地,来了一手跳崖自尽!

但人在空中,却忽然又觉自己不应该这样死去。

因为“括苍山西施谷”之事,是中了“西施舌”奇毒,并非自己荒唐堕落,则大可坦然向萧瑛指责慕容碧品格欠端,要求取消婚约。

何况恩师大悲尊者门下,仅有自己一人,平日教诲谆谆,深期自己弹剑江湖,扶正气、铲不平,为武林中放一异彩,如今竟这等糊涂地,坠崖殒身,不但对“括苍山西施谷”之事,清白难辩,并将使恩师心碎!

即令自己尊重萧瑛改邪归正,太以难能,不忍心再指责她目为圣女,爱如性命的慕容碧,淫荡不堪,使萧瑛遭受心灵打击,愿意舍自全人,也应该暂时虚与委蛇,等拼斗“阴阳双魔”,或是明春“天南大会”,扫荡“寰宇九煞”之际,奋勇歼恶,不惜身殉,岂不比这毫无价值的白死,有若泰山鸿毛,轻重之间,相去天壤!“但独孤策心中虽已想通,却告身难自主,宛如陨电飞星,一坠百丈。

世间投河自尽的人,往往在水将没顶之际搀恨,服毒自尽之人,往往在毒已下喉之后,大萌贪生之念!但幽明一线,铸错难回,灵智虽清,此身已殁,故而先圣先贤才有“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的垂世深戒。

独孤策如今便是这等情形,他在明白自己太蠢,所行至愚之际,身躯业已坠入“冷云峰”

下,幽谷半空的白云之内!

但不知是他命不该死,五行有救还是有人早就对他暗中防护竟在独孤策身躯坠约三十来丈之际,有股无形大力,从峰壁一面,凌空冲来,把他冲得曲直坠变为斜飞,并略微缓和了下落之势。

独孤策一身绝艺,既得这突来助力,遂真气微提,以“飞絮-风身法”,趁势往下斜飞,并在接近峭壁之时,顺手捞住一把壁间藤蔓。

这种藤蔓,多半又韧又长,独孤策人更聪明,他藤蔓入手似乎深恐禁不住身躯重坠,故而并非立即停身,只是借劲略卸由高空坠落之势,依然缓缓往下坠去。

等到坠势将尽,手中再微一用力,遂侥幸万分地,逃过这场大劫,站在一方壁间突石以上,但衣裳皮肉,自然业已无可避免地,磨损破烂多处。

独孤策惊魂初定,自然立即抬头注视对面崖壁,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发出无形罡气,救了自己

崖壁如削,静寂无人,只看见斜上方十来丈上的苍松古藤之间,仿佛有处洞穴。

独孤策知道搭救自己的人,必在洞中,遂利用手内百丈长藤助劲,双足猛蹬身后山石,一式“老猿过枝”,横飞十三四丈,到了洞面壁上。

这时谢逸姿与萧瑛,正在双双施展轻功,下谷探望独孤策的生死。

独孤策惭惶交进,哪好意思现身相见,遂藏在藤蔓之中,等谢逸姿及萧瑛下到谷底以后,再往上土攀登,到了所见的洞穴以外。

这洞穴不大,但却黑黝黝地,不知有多深浅。

独孤策既认定搭救自己主人,必在洞中,又欲与谢逸姿、萧瑛等,避不见面,自然立即进入洞内。

谁知入洞不久,便嗅得一种起初极淡,随后极浓的奇异香味。

异香入鼻,独孤策神智立昏,便告不知人事。

等他从浑浑噩噩中,恢复知觉,一睁双目以后,不禁吓了一跳。

因为四外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是身卧一座古洞之中。

独孤策“咦”了一声,翻身坐起,暗影中突然有个苍老口音说道:“老弟,你醒了么

你且深深吸上一口气儿,试试胸腹之间,作不作痛”

独孤策如言吸气,觉得无甚异状,便向暗影之中,抱拳笑道:“老人家,在下胸腹之间,无甚痛楚。”

那苍老口音,讶然叹道:“老弟所嗅香味,是条奇毒孽龙所发,常人中毒以后,纵然不死,胸腹之间,也将作痛数日,老弟仅仅昏睡了十八时辰,便告痊愈,委实可以称得上是罕世异禀!”

独孤策失惊叫道:“我已经昏睡了十八时辰”

那口音苍老之人答道:“老弟是在中秋中毒昏迷,如今已是八月十七。”

独孤策听得如今已是八月十七日,知道表姊“流云仙子”

谢逸姿,与萧瑛二人,已于昨日在“冷云峰”上,斗过“阴阳双魔”,不禁好生悬心,揣测不出这场罕世恶斗的结果,究竟是谁胜谁负谁凶谁吉

那口音苍老之人,见独孤策沉吟不语,又复问道:“老弟,你是否觉得还有什么不大舒适”

独孤策摇头笑道:“多谢老人家两度相救,在下业已痊愈,并无不适。”

那口音苍老之人诧道:“我仅曾为老弟喂药解毒,并无其他效劳之处,老弟怎说是‘两度相救’”

独孤策遂把自己中秋坠崖之事,说了一遍,并讶然问道:“难道那片援救我不致直坠百丈,碎骨粉身的无形罡气,竟不是老人家所发的么”

那口音苍老之人,长叹一声说道:“老弟尊姓大名,你千万好自为之,前途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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