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绝望与希望（2/2）
幸好我能钻过结界到外面去，回洞窟就有通讯水晶可用。这下克雷曼的计划百密一疏。
不过，我不打算拖矮人王国和布尔蒙王国下水。可以的话，我只想拜托他们当证人，证明我们是清白的。
不——说得更贴切点，要是没有西方圣教会干扰，我只需请两国做做样子、假装派兵就行了，这样应该就能牵制法尔姆斯王国。可是，有西方圣教会替法尔姆斯王国撑腰，我不能贸然拖这两国下水。
战争通常构筑在利益得失上，同时也是气势的角力。若法尔姆斯王国不为威胁屈服，继续采取军事行动，矮人王国、布尔蒙王国、西方圣教会都会被卷进来，很可能爆发无法挽回的大规模战争。
假如圣教会向全世界昭告，说我们是神的敌人，搞不好会引发世界大战。
这样正好称克雷曼的意。他肯定会利用战争的混乱局面，背地里干些坏勾当。
魔王蜜莉姆和魔王卡利翁的战事也不例外，如今的我无法过去阻止他们。
要是我们这边没遭逢骤变……不，这些都是克雷曼精心策划的。
让我阵脚大乱，营造混乱局面……
既然这样，现在只好相信蜜莉姆了，要把本国摆在第一顺位。
如今，第一次有这种感觉——针对蜜莉姆和缪兰的话综合考量后，我认定魔王克雷曼是危险的敌人。
实际上，我的想法似乎没错。
缪兰继续向我透露，据说喀尔谬德也是克雷曼的傀儡之一。
跟蜜莉姆的说词有出入，事情似乎全都在克雷曼的掌控之中。也就是说，当初出面协助的众魔王都被克雷曼骗了。
不着痕迹布棋，善用各种情报。目前还不知道克雷曼有多少实力，但他似乎很擅长暗中掌控大局，是麻烦人物。
像这次的事——魔王蜜莉姆跟魔王卡利翁的对战，缪兰怀疑是克雷曼所为，不过……仔细想想，这方面依然证据不足。
的确，蜜莉姆那么单纯，可能一下子就受骗上当……
无论是用花言巧语误导对手这点，或是绝不让人看出他在想什么、城府极深这点，又或是为人狡猾、打破约定面不改色这点——都在在证明克雷曼是无法信任的魔王。
由此推断，虽然可能性极低……但洞窟内的通讯水晶还能用或许是克雷曼刻意放行——「大贤者」是这么说的。
——看出我自以为胜过他的诡计，心喜之余向各国讨援军——
既然无法断言可能性为零，我就要多加留意。
如此这般，缪兰陈述完毕。
整起事件的来龙去脉为何，我总算有概念了。
缪兰也没机会要回心脏，怎么看都是用完即丢的死棋。
话虽如此，能否原谅她又是另一回事……
「少爷，您生气是应该的。可是，恳请您原谅缪兰！」
「我也拜托您。她只是无法忤逆魔王克雷曼罢了！」
尤姆跟克鲁西斯拼命为缪兰辩护。这样变成我在当坏人，该怎么办？
「要不要原谅你，等一切结束再做定夺。总之你先在房间里乖乖待着。别想动歪脑筋逃跑。」
「我知道了——」
「少爷……」
「抱歉，尤姆。我现在也理不清头绪。要是你担心，大可去部下待的旅店等候。」
就这样，我决定事后再处置缪兰，命人软禁她，地点是尤姆等人暂居的旅店。
还吩咐利格鲁德，要他派人看守。事到如今她应该不会背叛我们才对，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假使她在这种情况下做出可疑举动，我可能不会放过缪兰，这也是原因之一。八成察觉我的用心，尤姆他们老实从命，离开现场朝旅店去。
听完冗长的过程汇报，我来到外面。
一出来就看到布尔蒙王国的客人准备妥当，似乎一直在等我出来。
「利姆路大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镇上有多的货车跟马车，我们尽量提供，结果他们打点行囊的速度出乎意料地快。
我点头回应，带领大家朝城镇外围去。
人数将近百名，在我身后整整齐齐地跟着。
「利姆路大人，我很想派些护卫……但大伙儿无法通过这个结界……」
红丸语带歉意地说着，不过，这不成问题。
「别担心。现在不是保留实力的时候，虽然会消耗大量魔素，但我想应该可行。」
回完这句话，我留下红丸等人，独自一人穿过结界来到外面。
「那我们立刻出发，快马加鞭回国。」
摩迈尔代表大家出声，我则伸手制止他。
「摩迈尔老弟，还有各位。等一下看到的事要替我保密喔！」
「咦？您这次又想干嘛……？」
摩迈尔知道我不按理出牌，问话时心生警戒。
这家伙好失礼。
「摩迈尔老弟……你的胆子愈来愈大喽……」
「哈哈哈，都是托利姆路大人的福啊。」
「你这家伙还真敢讲。」
我俩互相调笑，拍拍彼此的肩膀。
「——希望您平安无事。」
「放心吧。我这人不打没胜算的仗。」
用这句话安抚摩迈尔后，我大幅施展「空间移动」。
客人们全都目瞪口呆。至于结界另一边的红丸和盖德也不遑多让，惊讶的模样已经不是错愕两个字能比拟。
「到布尔蒙王国近郊已经是极限了。时间不多，快走吧。」
被我一催，人们从震惊中恢复，边前进边向我点头致意。
大家的罩子都放很亮，没人在这种时候质疑我，真是帮了大忙。这个世界有魔法存在，些许的奇异现象对人们来说或许见怪不怪吧。
接着客人们纷纷向我道别，就此离去。
还跟我保证，说他们一定会向国家回报，尽速调拨救兵。
可是，天晓得？这已经是战争了。
再说对手是西方圣教会，他们的国家也不敢轻举妄动吧。
如果我请他们派兵支援，基于协定，该国势必得出兵相助……但我没这个打算，国家方面应该会按兵不动。
我并不期待他们帮忙。没差，也没那个必要。
这是我国的问题，要对法尔姆斯王国以牙还牙。
让我亲自出马。
毕竟没亲手还以颜色——遭到杀害的人会死不瞑目……
厘清状况之后，我目送客人离去。
花的时间比预料中还多，事后我决定过去支援朱菜等人。
利格鲁德跟我说另有要事待办等等，但我认为剩下的事不需亲力亲为，交给他们处理就行。
我前往用来当医院的建筑物。
黑兵卫跟朱菜都在那里。
床上躺了两个人，朱菜负责照顾他们，黑兵卫当帮手。
「情况怎样？」
「啊，利姆路大人！」
「利姆路大人，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朱菜一脸疲惫，黑兵卫也比平常慌乱。
我要他们两人放轻松，过去关心伤患的伤势。
躺在床上的人是白老和哥布达。
身上带着又深又大的刀伤，有鲜血渗出。
「喂，看起来很严重啊！快用回复药——」
我赶紧拿回复药涂抹，可是伤口丝毫没有痊愈的迹象。
「对不住。之前已经试过了。试了没用，才拜托朱菜大人协助治疗……」
利格鲁德向我低头赔罪。
身为盟主的我有义务决定今后方针，还必须安抚来自其他国家的客人等。所以，利格鲁德才不希望我操多余的心。
「咳，利姆路大人，害您担心了。老夫没事。这些伤恐怕源自那个突袭者的技能。经过一定时间就会失效，伤也会愈合吧。哥布达是我一手锻炼的弟子。不会在这种地方死掉的。」
都身受重伤了，白老依然挤出笑容。
不愧是白老。
虽然很想哭，但我忍住了，跟着扯出笑容。
当人家主子的怎能轻易流泪。
「哈哈，你很有精神嘛。伤口借看一下。我搞不好能治疗喔。」
说完，我开始确认白老的伤势。
「利姆路大人，这个伤是『空间属性』的攻击。要让体力恢复，维持现状，等一定时间经过自然愈合……」
朱菜已经用「解析者」查明原因了。我的诊断结果也一样，朱菜说的治疗方法没错。
不过，我或许能操控「空间属性」。毕竟我已经解析过高阶精灵……
《答。已确认为「空间属性」的影响。要用「暴食者」「捕食」此影响吗？ yes／no》
不出所料，「大贤者」回应我的期待。
我选yes，朝白老的伤口涂抹回复药。
「噢、噢噢！利姆路大人果然厉害——」
先不管惊讶的白老，我比照办理治疗哥布达。
「——真厉害。」
朱菜开心地微笑，但她的表情带着一抹忧伤。
嗯？我有点纳闷。
这么说来……
这时，康复的哥布达整个人弹起。
「哥布杰！没事吧？」
他开口道出这么一句话。
「别提，哥布达！」
利格鲁德赶紧出声制止他，哥布达这才回归现实。
「啊，我、我得救了吗？」
他说这话顺便眨眨眼。
看哥布达这样，我决定针对一直悬在心头的事提问。
都没看到本以为是跟朱菜待在一起的，那个吵死人的家伙——
「对了，紫苑去哪儿了？一直没看到人——」
这话一脱口，不只利格鲁德，连朱菜、红丸、白老都跟着反应。
在场众人同时定格。
怎么了……为什么有这种反应？
喂喂喂，该不会……
「那个白痴该不会单枪匹马找人报仇吧？」
「咦！难道哥布杰也去了？他确实够蠢，也不管自己实力不够，先冲再说……？」
听我这么说，哥布达频频点头接话。
「不、不是，那个……其实……」
嗯？好像怪怪的。
大家都不敢看我。
「不然她去哪里了？」
无人回应。
不经意看去，朱菜眼眶泛泪地别开脸庞。
有种不祥的预感。
再看另一边，哥布达也很不安。
负面想像掠过脑海。
不可能，不会的——我在心里说服自己，开口问道：
「好。我不会生气，快告诉我，那家伙跑哪儿去了——」
紫苑肯定在某个地方，我追问她的所在位置。
「好吧……她在这里，请跟我来。」
有人代表大家回应，是红丸。
我点头表示首肯，大伙儿跟着他迈开步伐……
广场中央。
地上有许多人躺着，她就在正中央。
盖着白布，尽量低调，不引人注目。
不想让我察觉，尽量弄得不起眼。
哈哈，我居然都没发现……这不好笑。
快睁开眼睛——
真不敢相信。
睁开眼睛啊——
我不愿相信。
为什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在我身旁，哥布达大叫「哥布杰——！」并嚎啕大哭。
我对此漠不关心。从远方传来的说明声音，明明没听进去，声音却传入耳里。
紫苑想保护被突袭者盯上的孩子——
魔素浓度太低导致身体衰弱——
对方将动弹不得的紫苑——
哥布杰想保护朱菜大人——
但他体力不支——
突袭者笑着将他——
话都是说给我听的，我却不想听。
字字句句都令我心痛。
紫苑，快睁开眼睛……
想哭却哭不出来。
我的心都快碎了，这具身体却认为没必要流泪。
是吗——我果然是魔物。
这样一想，不知为何我立刻就接受了。
「抱歉。暂时让我……独处一会儿……」
整座广场因这句话变得鸦雀无声。
感觉周遭众人逐渐离我远去。
朱菜哭着抱住我，就那么一次，接着和大家一同离开。
哥布达也被白老搂着肩膀，从这里离去。
抱歉，哥布达。你也想和哥布杰道别吧……
嗯。
现在的我渴望独处。
心头乱成一团。
都快发狂了，脑子却异常冷静。
悲伤、悔恨、怒气排山倒海而来。
这些情感在我体内推挤，斗得天昏地暗，想找到出口。
——怎么会变成这样？
《答。无法计算。无法理解。无法回答。》
——该怎么做才对？
《答。无法计算。无法理解。无法回答。》
——跟人类交流错了吗？
《答。无法计算。无法理解。无法回答。》
——回答我……我错了吗？
《答。无法计算。无法理解。无法回答。》
对。有些问题，借助伟大的「大贤者」之力仍然无解。
——竟给我开这种玩笑。
如果这里不是我们的城镇……
我会气到失控，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吧。
——别开玩笑了。
竟然夺走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仔细想想，这还是我第一次面对亲友的死。
不曾受人剥夺，无法对这类受害者的悲伤心情感同身受。如今我总算有所体悟，伴随剧烈的痛楚，疼痛难当。
「痛觉无效」算什么。一点用都没有。
汹涌的情感自体内涌现。
似乎招架不住，新的面具出现裂痕。
那纹路就像悲伤的泪水。
代替无法哭泣的我，面具刻出这条纹路，宛如泪痕……
夜晚悄悄降临。
我抬头仰望月亮。
该怎么做？
没有答案。
脑子很清楚，却没有半点想法。
我仰望明月，持续自问自答。
这样下去也不可能会有答案。
即使如此——我仍像个傻瓜，任其无止境循环。
——就连月光映出微弱的光芒照耀着我也没发现……
三天过去。
紫苑没有醒来。
真会赖床。拜托你适可而止。
………………
不，我心里明白。
我知道，她再也不会醒来。
却不想承认。
她老是做些蠢事，弄难吃的料理。
还有哥布杰。
我跟这家伙不熟。顶多之前去矮人王国时，半路上跟他说过几句话。可是，他对哥布达来说是很重要的部属、伙伴。
于这里长眠的魔物也不例外，每个人都有亲朋好友。
不，不对。躺在这里的才不是没有感情的魔物。都是我的重要伙伴，跟家人一样。
我还想跟大家一起过快快乐乐的生活……
可是，这个愿望再也没机会实现。
——因为人死不能复生——
我们做了什么？
只因我们是魔物，就不把我们当人看，罔顾我们的情感，擅自讨伐了事……？
——既然这样，想必他们已经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会遭报应吧？
我心中吹起来自负面情感的风暴。
这时——
《宣告。四周的复合结界和大魔法「魔法无效领域」「解析鉴定」完成。复合结界难以解除，大魔法可以化解。要化解吗？ yes／no》
不，先不用化解。
看样子，要「大贤者」对结界进行「解析鉴定」的任务已完成。同时我发现一件事，从刚才开始一直有人透过「黏钢丝」发动「思念网」。
这三天来，联系不曾断过。是我不好，害苍影担心。
『——抱歉，我没发现。』
『——！您没事吧，这样我就放心了。』
从苍影的话可以听出他松了一口气，我这才发现继续失意下去会害大家担心。
现在不是唉声叹气的时候。
时间有限，我还有该做的事尚未完成。
先跟苍影打听情况。
城镇四面都有人摆阵，配置相当于中队规模的骑士。这些部队负责保护魔法装置，制造害大家弱化的结界。
只可惜以苍影等人的战力要瘫痪一角都有困难。他们还发现传送用的魔法阵，战事拖太久对方可能会叫友军支援。
『知道了。你们别勉强自己。去跟戈毕尔会合，好好休息。』
『可是——』
『这是命令。去休息。』
『——遵命。』
不给他讨论的空间，我强行命令苍影等人，要他们回去歇息。我可不想在这种节骨眼上勉强他们，连苍影一行人都失去。
好了，来看看结界。
只解除大魔法没意义。我更想处理弱化结界……
不愧是复合结界，性质比想像中更加棘手。
总之，现在先不管结界的事。
另一项检测不知有何结论？
《答。检测结果——无。没搜寻到可以彻底「复活死者」的魔法。》
——这样啊。
不，那倒也是。
那么好用的魔法，怎么可能三两下就找到。
这是当然的。
不过，或许真有这种魔法也说不定。
就算明知没用、被旁人认为我在垂死挣扎，我还是无法罢手。
紫苑没有醒来。
哥布杰和其他人也一样。
他们不是在睡觉，当然起不来……
但我还是让身上的技能总动员，探寻合适手段。
除了紫苑，我还用魔力保护在这长眠的众多肉体。
以免他们腐败。
不让他们还原成魔素消失。
再怎么找也于事无补。可是，我想赌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然而结果依旧无解。
去学园弄到的魔法书没有复活魔法。
——是吗？也对。
不能老是在这里哀叹。
只能一面祈祷他们有天会醒来，让他们在我之中长眠。
我下定决心，打算将大家吸收。
这时「魔力感知」读到几个人的气息，他们正朝这里接近。
朝我靠近的人——他们是卡巴尔三人组。
没我的命令还敢靠近，除了国外人士不做他想。
看样子他们三个搭乘我给的马车，不分昼夜驱车赶来。
「——少爷，抱歉。我们来晚了。」
「利姆路少爷，这个，那个，该怎么说才好……」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马上会振作起来。本想这么说，爱莲的话却让我把那几个字吞回去。
「利姆路先生，有件事……虽然可能性很低——不对，该说可能性是零……但死而复生的传说，确实有几个——」
现在可不是失魂落魄的时候。
那句话让我的心和思绪重新连接。
「可以告诉我细节吗，爱莲？」
我转过头，目不转睛地注视她。
既然有可能实现，我就愿意赌赌看。
爱莲点点头，开始道出细节。
………………
…………
……
故事跟一个少女和宠物龙有关——
少女的龙因为某事遭到杀害，既是唯一的朋友又是宠物，它的死讯令少女悲伤不已，盛怒之下灭掉出手屠龙的国家。
连同住在那里的十几万国民。
之后，少女进化成魔王。奇迹就在这时发生。
跟少女有深厚羁绊的龙已死，却因她的进化随之改变，完成进化。
然而，奇迹只到这边。
灵魂在死去瞬间烟消云散的龙，重生成混沌之龙，变成没有意志的邪恶存在。
龙成为对少女百依百顺，毁灭其他事物却不手软的邪恶之龙。
因愤怒觉醒，少女变成魔王，心痛之余只能亲手封印既是宠物又是朋友的混沌之龙。
故事随着少女封印龙而划下句点。
爱莲说的——虽然是乡野传奇，听起来却很具体。
其他还有因吸血鬼而产生的「吸血复活术」、死灵术师让死者变使魔的魔法——死灵魔法「死灵复苏」等。「大贤者」也有搜到这些，却不是我要的。因为每种都会让人性情大变，跟生前判若两人。
有一种神圣魔法叫神的奇迹「亡者复活」……但其中有各式各样的限制，绝不是什么万灵丹。
「吸血复活术」是种族特有能力，被我排除在外，其他都是禁忌魔法，只存于口耳相传的「禁咒」。
可是，那不重要。
问题在于——「进化」。
的确，魔物会莫名其妙进化。光取个名就出大事。
或许可行？
只要我当上魔王……
——好比少女的朋友（宠物），进化后死而复生——
可是，变成没有意志的魔物毫无意义。要「解析鉴定」灵魂是否残留，连「大贤者」都办不到……不……等等？
现在——有个结界包覆城镇，魔物无法通过。
搞不好……这种状态下，灵魂不会扩散，可能还留在结界内？
《答。个体名「紫苑」及其他魔物的灵魂留存机率为——百分之三点一四。》
圆周率喔！咦，不对。
乍听之下好像很低，正好相反。其实应该算高。
该这么想才对，让死者复活的机率高达百分之三以上。
再说，那个好强的紫苑和笨蛋哥布杰才不会为这点小事死掉。不可能。
一定在等我伸出援手，靠气魄留在人世。
总算看到希望。接下来只剩实行。
看我能不能当上魔王，但——
《答。目前己满足进化成「魔王种」的条件。要进化成「真魔王」的必要条件如下，需万名以上的人类当祭品。》
只要祭品就好？简直轻而易举。
魔王？要当就当啊。比想像中还要简单。
听说朝我国进军的军队刚好超过一万……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够再补就好。
要是紫苑他们能因此复活，根本没什么好犹豫。
这时我突然回神。
「爱莲，多谢你告诉我。可是，这样好吗？你这么做，就好像要我——当上魔王？」
随着这句话出口，我看向爱莲。
爱莲低垂着头，默默无语。但那只有短短一瞬间，接着她下定决心抬起头。
「我来自魔导王朝萨里昂。说真的，一直很憧憬自由自在的冒险者。可是，已经无所谓了。我也想救紫苑。不能原谅法尔姆斯王国和西方圣教会。魔物都是坏蛋——我讨厌这种想法。会教你这些方法也有心理准备，知道覆水难收。可是，我就是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爱莲用充满决心的双眼看我，道出这段话。
此外，她还说三人组继续当冒险者会给自由公会添麻烦，想入籍我国。
可以的话希望搬过来住……
爱莲的本名叫爱伦，是魔导王朝萨里昂的贵族。
曾于王都的学园就读，想当冒险者便离开母国。
听她坦言，卡巴尔无言地点头，基多则闭眼仰天。
「没办法。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我这个护卫没意见啦。」
「大姊头——不对，爱莲小姐。你都想好了吧？」
两人也铁了心，纷纷看向爱莲。
感觉他们两个也不是普通的冒险者。
经询问得知，卡巴尔和基多是爱莲的护卫，跟她一同离开国家。
他们三人的共患难情谊远胜双方既有关系。毕竟这两人面对眼下局面，依然选择相信爱莲，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
三人组当之无愧，彼此的关系令人称羡。
「我想，利姆路先生当上魔王，我走漏风声的事肯定露馅。情报部门已经知道我跟你们有所牵扯，肯定会穿帮。还会用强硬手段把我抓回母国吧。所以说。在我被人抓回去之前，我想在这尽力帮忙。然后，看最后会出现什么结——」
自由自在的日子所剩无几，我想待在这里——爱莲这么说。
三人组用认真的眼神看我。
要是我准他们移居，除了其他国家，本国可能还会跟魔导王朝萨里昂交恶。
魔导王朝萨里昂的反应会对我国带来多少影响不得而知，但我无法坐视不管，眼睁睁看着爱莲被人抓走。
是说她不一定会受害，如今只剩属地认可的问题……
或许还有变数，先静观情变吧。
——这件事容后再议。
「总之，这件事晚点再说。我不想增加更多敌人……」
「是喔？可是，关于紫苑是否得救，我可以看到最后吧？」
「可以。这是爱莲你提供的资讯，你可以看到最后。不过，要是我当上魔王性格大变，对你们几个出手——不能算在我头上喔，可以吗？」
「唔——……虽然不希望这样，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相信利姆路先生！」
「喂喂喂！把我们拖下水喔。真是的，拿你没辙耶。」
「没办法，大哥。爱莲小姐每次都这样……」
两人唉声叹气，但他们并没有反对。
嘴巴上牢骚一堆，他们还是对爱莲忠心耿耿。
托他们的福，我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能救紫苑跟哥布杰他们！
要救人必须当上魔王，那就当吧。
再过四天，敌军的主要部队会攻过来。
我已经掌握他们的动向。
接下来要付诸实行。
既然决定了，事情就好办。
首要之务是防止紫苑等人的灵魂扩散。我靠「解析鉴定」学会大魔法，将它改版并包覆城镇，让城镇受的影响更大。不确定缪兰的魔法还能维持多久，我怕它突然消失，害紫苑等人的魂魄散掉。
消耗的魔素量相当惊人，但对现在的我来说一点都不吃力。跟截至昨日为止的悲壮心情相比，反而是甜蜜的负担。
自认没用仍「解析鉴定」结界是正确选择。成果环环相扣，让紫苑等人有机会复活。
因为我发动大魔法的关系，红丸等人匆忙赶来。
「利姆路大人，您这是——？」
「红丸，叫大家集合！我们要开会，讨论今后动向！」
「——！遵命！」
他们快步跑开。
号令一出，大伙儿立刻加快脚步行动。
「害你们担心了，爱莲、卡巴尔、基多。已经没事了。」
「利姆路先生——」
出现裂痕的面具被我收到怀里，不忘朝爱莲绽放笑容。
看我恢复精神，爱莲等人也松了一口气。陆续开口，说要帮我们的忙。
「有什么忙是我们帮得上的话，尽管开口！」
「嘿嘿，少爷很照顾我们，这次换我们上场助阵。」
「没错！」
这些话让我很开心。虽然他们主动说要帮忙，但我不想拉三人组加入战局。不过，我希望他们在会议上针对刚才的事重新说明一遍。
这样不只是我，大家都会团结起来，同心协力行动。
「那不好意思，请你们一同参与会议。我去办点事。」
留下这句话，我离开现场。
跟卡巴尔三人组告别后，我直奔尤姆等人待的旅店。
直接开门入内。
「利姆路少爷！」
吃惊的尤姆过来迎接我。
「尤姆，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罚缪兰了。她在哪里？」
「在楼上的房间休息……」
听到处罚二字，尤姆看起来很不安。
抱歉，我不能透露内容。
现在还不能说——
一踏入房间，我就对缪兰宣告。
「缪兰，你必须死。」
「少爷！」
尤姆发出慌乱的呼喊，被我无视。
缪兰则惊讶地瞪大双眼，接着无奈地点点头。
看来她早就有所觉悟。
「利姆路大人，这——」
克鲁西斯想打断我，但我不许他这么做。
「抱歉了，少爷，我要保护缪兰！」
尤姆挡在我身前。
明知实力悬殊，尤姆依然不放弃抵抗。
这家伙不赖。我心想。
我用「黏钢丝」绑住他们两个。
「求你放过她，少爷————！」
尤姆高声呐喊。
缪兰对抗拒的尤姆微笑以对，送上一个吻。
「我喜欢你，尤姆。你是我有生以来首次爱上的人。假如人生能重新来过，这次一定要跟你携手共度余生……再见，下次小心，别被坏女人骗了——」
她说完又对尤姆绽放微笑，接着就闭上双眼。
有气魄。是难得一见的好女人。
说真的，做这种事，我心里也有罪恶感……
我毫不犹豫，不假思索地行动，用手刀贯穿缪兰的胸口。
她的头无力垂下。
尤姆和克鲁西斯声嘶力竭地吼叫。
接着——带着错愕的表情，缪兰不知所措地睁眼。
「——那个，我一点都不痛苦，也没有死去的感觉……」
这还用说。
我口头上是说要她死，却没有杀她的意思。
死而复生，这种故事常听说。我个人很想让紫苑他们活过来，就先在这里多加一个案例好了。
「这个嘛，嗯。你差不多死三秒吧？」
「……咦？」
「——啥？」
「这话什么意思？」
《宣告。个体名「缪兰」的「拟似心脏」已开始正常运作。》
很好，一切顺利。
接获「大贤者」回报，我的手刀自缪兰胸口抽出。
「好了，既然手术成功，就来说明一下。你们两个别摆那么凶的表情，去找张椅子坐，放松一下。」
「先等一下，少爷！刚才那是怎样？」
「喂喂喂，求个令人信服的说词应该不为过吧？」
尤姆跟克鲁西斯刚才还哭哭啼啼，这会儿又吵吵闹闹。
相较之下，缪兰就很冷静。
「吵死人了！慌成那副德性，小心被缪兰笑啊！」
这话一出，两人总算安静下来。
待他们恢复冷静，我开始进行解说。
「事实上，缪兰的假心脏被克雷曼拿来当窃听器。不用魔素，改用电波和磁场，转成暗号传输。」
我进一步解说。
拿心脏跳动、生物波长当掩护，发送转成暗号的电讯。透过地面传导，传至克雷曼手中。
之所以要缪兰做详细汇报，是想当障眼法，让人无法察觉真实用途。说他不信任部属的传闻果然不假，很像魔王克雷曼会干的狡猾勾当。
不过，那也是他厉害的地方。对每个手下都动过手脚，这就代表他的脑子可以瞬间解读大量暗号化情报。
「操偶傀儡师」果然名不虚传。魔王克雷曼的无形操偶线来自这种情报收集能力。
我是凑巧发现的。
——不，或许不是偶然。这是紫苑在帮我的证据吧。
为了防止他们的灵魂散失，我决定发动大魔法，就是在那时发现的。跟结界起反应的可疑波长被「大贤者」揪出。解读暗号化情报对「大贤者」来说小菜一碟。
所以我反过来利用窃听机制，拟定计划欺骗克雷曼，让他以为缪兰已死。
「——就是这样，整到你们啦！」
「整什么啦！」
「喂喂喂！这种事可没那么简单吧？那是魔王克雷曼的能力机密，没有人知道不是吗！」
都跟他们说明了，这两人还嫌刚才没吵够。真麻烦。
「哎呀，这种小事别计较嘛。对了，缪兰，如你所愿，重生的心情如何？」
「——咦？」
这时缪兰总算发现身上的诅咒已经解开。
「缪兰，你是自由身了。我很想这么说，但在那之前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她还没从困惑中恢复，但面向我端正姿势。
「有什么要求尽管说。要我宣誓效忠，我也会照办。」
「不，那就免了。事实上，紫苑他们也有机会复生。缪兰，就跟你刚才死后重生一样。所以，我希望你帮忙办这件事。」
「咦？」
「要让死者复活吗？」
「怎么做？让死者复活，就连我们这些高阶魔人也办不到啊！」
三人一脸吃惊地问着。
「只是有机会复活。但我一定要成功。」
我开口答道。
对，只是有机会复活罢了。可是，我不许失败。
我要尽一切努力，尽量提升成功率。为了实现这点，缪兰一定要帮忙才行。
确定她会帮忙后，我问她今后有何打算……
「这个嘛，我好不容易重回自由身，人类的一生很短暂，被人绑住也不错。」
这是她的回答。
尤姆面红耳赤，缪兰疑似受他感染，跟着双颊泛红。
克鲁西斯好可怜。彻底被人给甩了。
「打起精神吧！」
「别笑着安慰人好吗！还有，反正尤姆是人类，寿命最长顶多一百年左右。之后换我接手！」
「鬼扯什么！居然有这种龌龊思想，恶烂狼！」
「少啰嗦！不甘心就活久一点啊！」
「你这只臭狼！在那乱讲，耍这种花招，你的主子魔王卡利翁最好会准啦！」
「好笑！卡利翁大人心胸宽大，要我增广见闻。我只效忠他，但人没被兽王国绑住好吗！」
「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吵死了！」
「——我刚才好像不够冷静呢。那句话不算数……」
「这、这怎么行，缪兰！」
情况挺混乱的，但我因此找回些许笑容。
若现在不是战时，我会祝福他们——可是，眼下还不是时候。
我重整心绪，切入另一个主题。
「对了，尤姆。我也想拜托你一件事……」
「尽管说！不管少爷要拜托什么事，我都答应！」
太好了，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基于这点考量，我才出手拯救缪兰。
我以前的心机明明没重成这样。
没办法，因为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所以说——
「我要你当王。」
这句话脱口，说得云淡风轻。
啊？尤姆一脸问号地看我。
我则道出自身想法。
简单讲——我要把这次的进攻者全杀了。
该条件不可或缺，无法让步。
事情走到这个地步，下一个问题就是法尔姆斯王国。
要把国民全杀了？若拿这句话问我，我会说没道理杀他们。虽然假如当魔王用的祭品不够，我会二话不说痛下杀手——
先杀军队看看情况再说。
对了，按苍影的报告看来，军队总人数好像超过一万。
说老实话，我很庆幸。敌兵众多却觉得庆幸，讲起来满奇怪的。
对手是军队也没差，既然前提是杀光他们，我就不需手下留情。凑足这点条件，对现在的我来说易如反掌。
我不是很想对平民百姓开刀，职业军人来一大票求之不得。
那毁掉军队、当上魔王，之后该怎么办？
问题就出在这里。
有人进攻只好大开杀戒，但可以的话，我希望杀到某种程度就停战。
不过，法尔姆斯王国的现任高层必须全数抹杀。
——要让他们负起责任。
可是这样一来，国家的中央政府就没了。到时被蒙在鼓里的国民会很困扰吧。
「懂了吧？这时换你出马。」
如何？我看向尤姆。
尤姆的任务是肃清腐败高层。
跟着出兵的家伙由我格杀，我想请他料理留在国内的垃圾。
同时统领国民，以新王之姿崛起。
之后再跟我国缔结邦交。
「说得那么简单。居然要我当王——？」
「很简单吧？我都当王了，你也一起当嘛。」
是说我虽然是当王，却是个魔王。
「尤姆。利姆路——大人认为你有那个能耐。我也一定会支持你，过个波澜万丈的人生吧？」
这话好像在说——我讨厌无趣的男人。缪兰用话推他一把。
「也算我一份，尤姆。」
「你只想等我死后接手吧？」
「哈哈，说这什么话。怕的话，活久一点不就得了？」
「啧，好啦。我照办就是！」
尤姆下定决心，朝我点头示意。
我跟这家伙应该会处得不错。
两人互相握手。
等一切结束，再开会讨论细项吧。
要先当上魔王才行。
为了让紫苑等人复活。
逝去的生命无法重来。
但紫苑他们还未逝去。
可能性还在。
我是无神论者。不信神。
——可是，现在的我愿意祈祷。
致一切奇迹的主宰者。
这种行为在以前的我看来根本不屑一顾，会笑说做也没用。
确实没用。
不过，祈祷会让人萌生信心。
紫苑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反射了月光的微弱光芒映照在我身上。那道光谱出淡淡的光晕，感觉很慈祥，仿佛在肯定我的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