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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皇的藏品(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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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拂晓,俄国帆船起锚,驶向大海,货舱里精心摆放着那些藏品。驶过丹麦海峡时运气很好,几天后就进入了波罗的海。心情不错的船长正在回味他刚买到的好东西:荷兰艺术家打造的一座美轮美奂的地球仪。他一直喜欢这类东西,甚至比对航海还有兴趣,在内心深处,他更想当个天文学家,当个绘图师,总之是那种能触及肉眼和船只无法抵达之境的人。

他一次又一次下到货舱,查验这批珍贵的货品安全无虞,但到了哥特兰岛附近就变天了——并不算特别凶猛的暴风雨过后,风止了。空气盘桓在海面上,在八月的最后一点暑气中形成了一大片气状云团。帆降下来了,一连数日都是如此。为了让船员有事可做,船长命令他们一会儿卷起吊索,一会儿放下吊索,一会儿拖甲板,夜里也让他们操练。天黑后,他的威严多少有几分失色,就退回舒服的小窝,在他的船舱里一边留意那些野蛮人般的粗野水手,一边专心写航海日志,那是他写给两个儿子看的。

度过死寂无风的八天后,水手们反而像暴风雨一样躁动起来了,从阿姆斯特丹带上船的蔬菜——尤其是洋葱——都变质了,大部分都发霉了。伏特加酒的库存也见底了——水手们把好多酒桶搁在甲板下,说实话,船长都不敢亲自下去看,但从大副的汇报来看,显然势头不妙。夜里,船长听到甲板上的脚步声时顿感不安。一开始,只是啪嗒啪嗒一个人的脚步声。但后来变成好多腿脚踏来踏去,最后他听到慢慢跑动的脚步声、有节奏的喊叫(他们是在跳舞吗?),最终演变为尖利的醉汉高喊、忽高忽低的合唱声,那声音悲戚苦楚,竟让他想到某些海洋生物的叫声。一连好几个晚上都是这样,几乎闹到天亮。第二天,他看到水手们无不是睡眼惺忪,肿着眼泡,刻意避免和他有眼神的交汇。但他和大副都认为,对整肃水手而言,平静海面上的最深重的黑夜几乎毫无用处。直到第十天,船长忍耐不住了,再也不能坐视不管这种夜间的胡闹了,于是,他走到甲板上,站在无遮无拦的日头下,好让每个人都看清楚他的肩章和徽章,他宣布逮捕为首的头目:一个名叫卡卢金的男人。

不幸的是,他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确认了之前的疑虑:有些货物已遭损坏。他们运送的几百个玻璃罐中,有几十罐被打开了,用于浸泡标本的液体,或者说烈性的白兰地,全被喝光了,一滴不剩。

标本都还在,摊在地板上,隐现在麻绳和木屑中。他没有凑近细看,只觉得恶心和恐惧。第二天夜里,他派几个人手挽手站成人墙,守在货舱门口;险些起了暴动。让这些男人快疯了的是八月的热浪。还有平静如镜的海面。还有他们运送的货品。

到最后,没有别的办法了——船长把标本的残骸装进一只布袋,缝好口,然后亲自扔进了大海。就像被巫师的魔杖点过一般,吞下了这一小口的大海平息了怒气,突然涌动起来。到了靠近瑞典大陆的时候,终于有风吹来,推动沙皇的帆船驶向家园。

当他们回到圣彼得堡后,船长不得不写一封机密报告。卡卢金被定罪并被绞死,至于那些藏品,虽然少了一些,但余下的都安全转移到了为之特别预备的房间里。

至于船长,因为没有恪尽职守,他和家人一起被贬到了极北地带,在那里度过了余生,负责组织小型捕鱼船队的远航,并为完善、细化新地岛的地图做出了一番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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