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维博津(1/1)
沿着陡峭的海岸,顶着斑驳日影,我们在尖利的丝兰叶丛里步行了几小时,下到岩石林立的海滩上。那儿有一间小屋,屋里接通了自来水。就在浩瀚的旷野里,小屋的三面墙撑起屋顶;屋里有几条长椅,可坐可卧。奇怪的是,一把椅子上搁着一本黑色塑料封皮的笔记本,还有一支黄色比克笔。访客留言簿。我放下背包和地图册,贪婪地从头读起来。纵线分栏,花体字,外国单词,惜墨如金的简洁词句,全都是因由不可解释的宿命辗转,在我之前出现在这里的人们留下的。数字,日期,姓氏,名字,朝圣者老三问:来自什么国家,前一程去了哪里,目的地在哪里?有据可查的是:我是第156个来到这里的人。在我之前有挪威人、爱尔兰人、美国人、两个韩国人、澳大利亚人、德国人,还有瑞士人,甚至还有——你瞧,就在这儿——斯洛伐克人。接着,我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名字上:西蒙·波拉考夫斯基,来自波兰的希维博津。我像被催眠了一样,盯着那一页上从容不迫的字迹。我把那个地名大声念出来:&346;wiebodz ,从那一瞬间开始,我的心中就留下了一幅画面:越过大海、丝兰叶丛和陡峭的山壁,有人蒙上了一层不透明的薄膜。那个滑稽又难读的地名让舌头打结,那个轻柔又反常的&346; 立刻带动出一种朦胧感,像是铺在厨房餐桌上的冷油布,一篮子刚从乡村田园里摘下的红番茄,煤气炉散发出的烟火气。所有意象融合起来,只为了让&346;wiebodz 成为唯一真实的东西。没有别的了。余下的白昼悬浮在海面上——巨大的海市蜃楼。虽然我从未踏足那个小镇,此刻却能朦朦胧胧地看到那儿的街巷,巴士站,肉铺,教堂。那天夜里,乡愁如海浪袭来,令我招架不住,感觉并不舒服,好像肠胃痉挛,半梦半醒时,我看到一个陌生人将唇舌的位置调整妥当,无可指摘地发出那个&346; 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