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贺拉斯·威利挠着前额上的胎记,望着法庭窗外的飞雪。雪下得更大了,非常大,雪花默然无声地随风飘舞,但是风吹过法院阁楼上的屋梁的声音却仍可听见。我的水管,贺拉斯想道,它们该冻住了。
内尔斯·古德莫德森再次站立起来,用拇指勾住背带。他那只视力良好的眼睛注意到,卢埃林·菲尔丁法官好像处在半睡眠的状态,贺拉斯出庭作证的时候他始终用左手的手掌支撑着身体。内尔斯知道他在听着,他的疲态掩盖了头脑的活动。这位法官喜欢闭目思考。
内尔斯尽量保持着姿态——他的臀部和膝盖处都患有关节炎——走向证人席。“贺拉斯,”他说,“早上好。”
“早上好,内尔斯。”验尸官答道。
“你说了不少情况,”内尔斯·古德莫德森指出,“根据法庭的要求,你详细介绍了对死者进行尸体剖检的情况,你作为法医的良好背景,等等。像今天在座的各位一样,我听了你的证词,贺拉斯。然后呢,我有些事情还没搞清楚。”他停下脚步,用手指捏住下巴。
“请说吧。”贺拉斯·威利说道。
“好吧,比如,说到泡沫,”内尔斯说,“我不确定我是否弄明白了,贺拉斯。”
“泡沫?”
“你在证词中说到你曾经对死者的胸·部施压,然后不久就有一种特殊的泡沫从他的嘴和鼻孔冒出来了。”
“没错,”贺拉斯说道,“溺亡的人一般都会出现这种情况。在他们刚被从水中捞起时,不会出现泡沫,但是几乎只要有人开始除去他们的衣物或者试图救活他们,泡沫就会出现,通常会有大量的泡沫。”
“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内尔斯问道。
“这是压力造成的。这是水与空气和黏液混合之后在肺部发生化学反应的结果。”
“水、空气和黏液,”内尔斯说,“但是是什么原因导致它们混合的呢,贺拉斯?你所谓的这种化学反应……是指什么?”
“这是由呼吸造成的。如果有呼吸循环就会出现。它……”
“这正是我感到困惑的地方,”内尔斯打断道,“早先,我的意思是说,当你发表证词的时候,你说这种泡沫只有在水、黏液和空气都通过人的呼吸而混合在一起的时候才会产生?”
“没错。”
“但是一个已经溺亡的人是不会呼吸的,”内尔斯说,“那么,这种泡沫……你应该知道我的困惑所在。”
“哦,当然,”贺拉斯说道,“我想我可以解释一下。这种泡沫,它是在早期形成的。遇难者掉入水中,并且开始挣扎。最后他开始吞水,你知道的,然后,当他吞水的时候,肺部的空气由于压力的作用而被逼出来——这样就会形成我在证词中所提到的泡沫。在溺水者停止呼吸的时刻,化学反应便会发生。或者当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
“我明白了,”内尔斯说道,“所以,这种泡沫,告诉你卡尔海因实际上是溺亡的,是吗?”
“嗯——”
“它告诉你,举例说,他不是先被谋杀——比如在他的船甲板上——然后再被扔下船的?因为如果那样的话,就不会有泡沫了,是吗?我这样理解这一化学反应是否正确?除非死者在落水的那一刻还在呼吸,否则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是吗?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贺拉斯?”
“是的,”贺拉斯说,“它告诉你是这样。但是——”
“抱歉,”内尔斯说道,“这里请等一下。”他走到正端坐在速记机前的伊林诺·窦可思女士面前,越过她向法庭监守艾德·索姆斯点了点头,然后从证物台上挑了一个文件夹,走回到证人席前。
“好吧,贺拉斯,”他这时说道,“我还给你的是你早先确认过的文件,供你过目,它是你的尸检报告。你曾经说过,它准确反映了你的发现和结论。麻烦你拿去,自己把第四页的第四段看一遍。我们都等你。”
贺拉斯这么做的时候,内尔斯回到被告席,拿起一个玻璃杯啜了一口水。他的嗓子已经开始有些不适了;他的声音开始沙哑脆弱。
“好了,”贺拉斯说,“看完了。”
“好的,”内尔斯说,“我是不是可以说在你的尸检报告的第四页第四段中,你认定溺水是卡尔·海因的死因?”
“是的,我是这么认定的。”
“所以你的结论就是说他是溺水而亡?”
“是的。”
“这个结论是不是准确?是不是还存有什么疑点?”
“当然会有疑点。永远都会有疑点。你不是——”
“等等,贺拉斯,”内尔斯说,“你是不是想说你的报告是不准确的?你是想告诉我们这个吗?”
“报告是准确的,”贺拉斯·威利说,“我——”
“可否请你向法庭宣读一下你面前的尸检报告,第四页,第四段的最后一句?”内尔斯·古德莫德森说道,“就是你刚才自己默读的那段。请把它读出来。”
“好的,”贺拉斯答道,“报告是这样的,引号,在呼吸道以及嘴唇和鼻子周围出现泡沫,毫无疑问地显示死者在落水的时候是活着的,引号。”
“毫无疑问,死者在落水的时候是活着的?报告里是这样说的吗贺拉斯?”
“毫无疑问,”内尔斯·古德莫德森说着,并转身面向陪审团,“谢谢你,贺拉斯。这很重要。很好。但是,还有一件事情是我现在想问的。关于那份尸检报告。”
“好的,”贺拉斯说着,取下眼镜,咬着一条镜腿,“请问吧。”
“嗯,那么,第二页,”内尔斯说道,“是在顶部?第二段,我想是。”他走到被告席前,翻看他自己的那份。“第二段,”他说,“是的,就是它。可否请你把它向法庭宣读一下?只读第一行,贺拉斯。”
“引号,”贺拉斯·威利僵硬地应道,“在右手发现一处不明显的小伤口,伤口较新,从拇指和食指间的虎口处延伸至腕际。”
“一处割伤,”内尔斯说,“是吗?卡尔·海因把自己的手割伤了。”
“是的。”
“伤口怎么来的,你有什么看法吗?”
“不知道,真的。不过,我可以推断。”
“没必要,”内尔斯说道,“但是这处伤口,贺拉斯。你在报告中提到这是一处‘新伤’。你能知道是多新的伤口吗?”
“很新。非常新,照我说。”
“很新,”内尔斯说道,“多新是很新?”
“很新,”贺拉斯重复道,“我想说他应该是在去世的那天晚上割伤自己的,就在他死前的一两个小时。很新,可以了吧?”
“一两个小时?”内尔斯说道,有可能是两个小时吗?”
“有可能。”
“三个小时呢?或者四个小时,贺拉斯?或者二十四个小时?”
“二十四个小时是不可能的。伤口还是新的,内尔斯。四个小时——还有可能,最多了。最多四个小时,绝对。”
“好吧,”内尔斯说道,“他割伤了自己的手。在他溺水前四个小时之内。”
“是的。”贺拉斯·威利说道。
内尔斯·古德莫德森又开始拉扯自己喉咙上褶皱的皮肤了。“还有最后一件事,贺拉斯。”他说。
“你的证词中还有一件令我感到困惑的事情,我必须问问你。你提到的死者头部有一处伤口。”
“是的,”贺拉斯·威利说道,“有道伤口。没错。”
“能否再告诉我一下它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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