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2)
轮到内尔斯·古德莫德森向苏珊·玛丽·海因提问的时候,他站得离证人有一些距离:他不想离这样一个悲惨、性感的美丽女人太近,以免被人认为好色。他很清楚自己一把年纪了,如果他不和苏珊·玛丽·海因保持一点儿距离,并做出一副冷漠超然的样子,是很容易引起陪审员的反感的。上个月,安纳柯蒂斯的医生告诉内尔斯,他的前列腺有增生,需要通过外科手术来切除,他以后都可能不能射精了。那个医生问了内尔斯一些尴尬的问题,而他则被迫承认了一个令自己感到羞辱的事实:他已经没法勃起了。他可以短暂地勃起,但不等他有快·感,它就在他的手里萎掉了。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一个像苏珊·玛丽·海因这样的女人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打量着站在证人席上的她,他觉得很失败。他再也不可能再向任何女人展示他作为情人的优点和价值了——即便是镇上他认识的那些和他年龄相仿的女人——他已经没有那种价值了,他不得不在心里承认——作为情人他完全是过去时了。
内尔斯看着苏珊·玛丽·海因,想起自己精力最旺盛的时期到如今已经半个多世纪了。他简直不太相信事情会这样。他七十五岁了,被困在一具日渐衰朽的躯壳里。睡眠和撒尿对他来说都显得困难。他的身体已经背叛了他,大多数他曾经不在话下的事情都不太可能了。面对这样的处境,人也许很容易变得暴躁,但内尔斯决定不在无法逆转的生命规律面前做那些无谓的挣扎。他的确是个有智慧的人——如果你想这么说的话——虽然他知道多数老人根本不明智,他们只是戴了一张薄薄的智慧的面具,作为对抗这个世界的盾牌而已。其实,年轻人想从年龄的增长中获得的那种智慧并不能从生活中获得,不管他们活了多少年。他希望他能告诉他们这一点,而不招致他们的讥笑或同情。
内尔斯的妻子死于结肠癌。在她生前,他们相处得并不是特别好,但他还是很想念她。有时候他会坐在公寓里独自啜泣,清空心中的自我怜悯和懊悔。有时候,他会试图做一些不成功的自·慰,希望能重新找到让他深感痛心的失去的那部分自己。极少的时候,他说服自己他能做到,年轻的那个他依然深藏在他的身体里。多数时候他都接受这不是事实,然后用各种方法来安慰自己,却都是徒劳。他爱上了吃东西。
他爱下棋。他对自己的职业倒不是很在意,但他知道自己擅长做这一行。他爱阅读,他知道自已阅读的习惯是偏执的、神经质的,他告诉自己如果他读点不像报纸杂志那样肤浅的东西的话,他可能真的会好起来的。问题是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读“文学”,不管他内心有多么敬仰它。确切地说,不是《战争与和平》让他觉得无聊,而是他的思想根本不能集中在那上面。另一个缺陷:他的眼睛只能给他提供半个世界的视野,阅读会使他的神经衰弱症发作,让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感觉他的智力也在退化——虽然对此没人能做出准确判断。但他的记忆力确实没有以前年轻的时候好了。
内尔斯·古德莫德森将大拇指插在背带裤的襻带后面,以探究的眼神看着证人。“海因太太,”他说,“九月九日,也就是星期四的时候,被告出现在你家门前的台阶上,是吗?刚才你是这么说的吗?”
“是的,古德莫德森先生,没错。”
“他说要和你丈夫谈点事,就吗?”
“是的。”
“他们是出去谈的?没有在房子里说什么?”
“是的,苏珊·玛丽说道,“他们出去谈了。在我们的田地里,,谈了大约三四十分钟。”
“我明白了,”内尔斯说道,“你没有在他们旁边吗?”
“没有,”苏珊·玛丽说道,“我不在旁边。”
“那你有没有听到一点儿他们谈话的内容呢?”
“没有。”
“也就是说,谈话的内容你并不是亲耳听的——是这样吗,海因太太?”
“我所知道的是卡尔告诉我的。”苏珊·玛丽答道,“我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没有。”
“谢谢。”内尔斯说道,“我很关心这一点。你没有听到谈话,却在为谈话的内容提供证明。”
他捏了捏自己喉部松弛的皮肤,用那只好的眼睛看向菲尔丁法官。用手托着脑袋的法官打了个哈欠,漠然地回看着他。
“那么,”内尔斯说,“海因太太,我们可以这么说,你丈夫和被告一边走一边谈,而你没有跟去。是这样的吗?”
“是的。”
“三四十分钟后你丈夫回来了。是不是,海因太太?”
“是的。”
“你向他询问过他和被告谈话的内容吗?”
“是的。”
“他告诉你他们两个谈了土地的问题?就是二十多年前你婆婆卖给奥莱·乔金森的那块地?就是被告童年时家住的那块地?是这样的吗,海因太太?”
“是的,”苏珊·玛丽答道,“就是这样。”
“你和你丈夫当时刚付了买那块地的定金。是那样的吗,海因太太?”
“是的,我丈夫付了定金。”
“让我们想想,”内尔斯·古德莫德森说,“九月六日星期一,是劳动节,七日星期二的时候,乔金森先生将他的那块土地挂出来出售……然后在星期三,九月八日,你丈夫和乔金森先生签订了买卖合同,是吗?”
“应该是的,”苏珊·玛丽说道,“星期三那天好像是八号。”
“然后,第二天,被告去了你家?是星期四,九月九日吗?”
“是的。”
“好的,”内尔斯·古德莫德森说道,“你已经证明在九日下午被告出现在你家门口,他和你丈夫一边散步一边谈话,但他们谈话时你并不在场。我说得对吗,海因太太?”
“是的,你说得对。”
“然后,”内尔斯说道,“那天下午被告离开后,你和你丈夫坐在廊下谈话了?”
“是的。”
“你丈夫显得不愿意谈论他和被告谈话的内容?”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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