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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开始调教安妮(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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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拉到了第二天下午才把绿山墙收留安妮的决定告诉安妮。上午,她让安妮不停地干各种活。安妮干活时,她那锐利的目光一直监视着。到了中午,她得出结论,安妮人挺机灵,又乖巧听话,乐于干活,学起来也快。看来她最大的不足就是在干活时往往做白日梦,忘了周围的一切,直到听到厉声呵斥或失了手,才回过神来。

“好吧,”玛丽拉对安妮说,“我想还是跟你说的好。马修和我已打定主意收留你——也就是说,要是你争取做个好孩子,并有感恩的心,那就收留你。哎,孩子,怎么回事?”

“我哭啦,”听安妮说话的口气,似乎她显得不知所措,“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高兴得没法再高兴了。啊,‘高兴’两字完全表达不了我的心情。我为‘雪白的路’和樱桃花儿高兴过——可就没这样高兴!哦,远不止高兴哩。我太幸福了。我要尽心尽力做个好孩子。我想,这不是件轻松的事,因为托马斯太太经常跟我说,我是个坏透了的孩子。但我会尽心尽力的。你能告诉我,我干吗哭吗?”

“我想是因为你太兴奋、太激动了。”玛丽拉不满地说,“在椅子上坐一坐,设法平静下来。我看,你很轻意就能哭起来,笑出来的。不错,你可以在这儿待下去,我们会对你好的。你得去上学。可再过两星期学校就放假了,现在去不上算,还是等到九月份开学时再去吧。”

“我该怎么称呼你?”安妮问,“我以后管你叫卡思伯特小姐可以吗?唤你玛丽拉姨妈可以吗?”

“不,你就干脆叫我玛丽拉得啦。别人称我玛丽拉小姐,我听不惯,让我感到心里不安。”

“只唤你玛丽拉,听起来太不尊敬了。”

“我想只要你不胡说乱道,怎么称呼我都不会有人说你不尊敬人。在阿丰利,每个人,不分老幼,除了牧师,大家都管我叫玛丽拉。只有牧师称我卡思伯特小姐——他脑子里就这么想的。”

“我倒是愿意唤你玛丽拉姨妈,”安妮显出一副渴望的神情,说,“我从来就没有过姨妈或别的什么亲戚——连奶奶也没有。唤你姨妈让我感到我真的是你的孩子了。我可以唤你姨妈吗?”

“不可以。我不是你的姨妈。我信不过这种不符名分的叫法。”

“可咱们可以想象你就是我的姨妈。”

“我办不到。”玛丽拉板着脸孔说。

“你就从来没有想象过与事实不一样的事吗?”

“没有。”

“哦,玛丽拉——小姐,你错过了多少好东西!”

“我信不过与事实不同的东西,”玛丽拉反驳道,“上帝把我们安排在一定的位置,他就不希望我们拿想象改变它们。说到这里,让我想起来了。上起居室去,安妮——当心,把脚洗干净了,别把苍蝇带进去——给我把壁炉台上那张有画的卡片拿来。上面有祷词,今天下午你得抽些时间把它背下来。再也不能像昨晚那样祷告了。”

“我这人挺笨的,”安妮道了歉,“可你知道,我从未祈祷过,你可不能指望一个人第一次就能祈祷得很好,是不是?我答应过你,说到做到,上床后我已想出了挺漂亮的祷词。这祷词跟牧师说的一样长,一样优美。你信不信?可今天早晨醒过来时,忘得精光,一个字也想不出来了。恐怕从今之后再也想不出那样好的祷词了。不过反正炒出的冷饭就没原来的好吃。这道理你注意到没有?”

“你,安妮,我倒要你注意一件事。当我要你去做什么,你得立马乖乖地去做,别磨磨蹭蹭,啰里啰唆个不停。按我说的,快去。”

安妮当即穿过厅堂去了起居室。可不见她回来。玛丽拉等了十分钟,放下手中的活计,板着脸孔找她去了。只见安妮一动不动跪在挂在两扇窗之间的一幅画前,紧握着手,放在胸口,抬起头,两眼闪出梦幻般的光彩。穿过窗外的苹果树枝和串串葡萄藤射进来的绿、白色的光落在这位全神贯注的小女孩身上,那情景迷离缥缈,神圣肃穆,似非人间。

“安妮,你在想什么来着?”玛丽拉厉声问道。

安妮吓了一跳,回过神来。

“那是,”安妮手指一张画——上面生动地题着“基督赐福的小孩”几个字——“我刚才想象着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个——那个穿蓝衣的小女孩,她远远站在角落里,像我一样,无人疼、没人要。她看起来孤苦伶仃,好不伤心,是不是?我猜想她也是没爹、没娘。可她也希望得到赐福,所以她便怯生生地悄悄跑到人群外,希望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只要基督注意到自己就够了。我相信我能理解她的感受。她的心一准跳得很快,双手变得冰冷,跟我那会儿问你我可不可以留下来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她担心基督没有注意到自己。但看来像是注意到她了,你说是不是?我刚才一直想象后来怎么样——她慢慢地一步步向基督挤过去,最后离他很近、很近了,他看了她一眼,把手放到她的头发上,后来呢,哦,她惊喜得浑身哆嗦起来!我想,要是画家不把上帝的表情画得那样忧伤就好了。你注意到没有,所有基督像都是这样画的。可我相信,他实际上不会那样忧伤的,难怪小孩子都怕他。”

“安妮,”玛丽拉想不通,刚才自己怎么没有打断安妮的长篇大论,“你不该这么说话。这是亵渎的话——十十足足的亵渎。”

安妮眼露惊奇的神色。

“可不,我觉得自己说得诚心诚意。我肯定自己丝毫没有亵渎的意思。”

“是的,我认为你是没有这意思——可听起来很放肆无礼。再说,安妮,当我要你去拿东西,你得立马拿来,可不能顾自在画片前出神。这点给我记住。把卡片直接带到厨房去。好啦,坐到角落里,把那段祷词给我背下来。”

安妮拿来卡片,把卡片靠在一只大壶上,壶里满满地插着苹果花,花是安妮采来装饰饭桌的——玛丽拉瞟了一眼大壶,却什么话也没说。安妮双手支着下巴,专心致志学了几分钟。

“这段祷词我喜欢,”最后她开了口,“挺美的。过去我听到过——有一次听孤儿院主日学校的总监念过。那时我不喜欢。他念起来嗓音沙哑,一副哭丧相。我还真的以为,他把祷告看作一件痛苦的义务了。这段祷词虽不是诗,但让我感到诗一样的优美。‘我们的在天之灵,您的名字神圣无比’,听起来多像是乐曲。哦,你想到让我来学这样的祷词,真叫人高兴,玛丽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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