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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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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主浴室夜明灯的黯淡光线在露丝的房间里投下微弱的光晕,这间屋子里仅有的几张托马斯和蒂莫西的照片显得模糊难辨,然而玛丽恩非要让埃迪看看它们,想告诉他两兄弟都在照片里干什么,还有她挑出这些照片挂在露丝房间的原因。接着玛丽恩领着埃迪进了主浴室,但夜明灯实在太暗,那里的照片看上去也清楚不了多少,不过,埃迪还是发现照片都跟水有关——玛丽恩觉得它们很适合挂在浴室:托托拉岛的假日、安圭拉岛度假、新罕布什尔池塘边的夏季野餐、托马斯和蒂莫西(两个人比四岁的露丝还小的时候)一起泡在浴缸里——蒂姆在哭,可汤姆没哭。“他的眼睛里进了肥皂沫。”玛丽恩低语道。

导游观光团进入主卧室,埃迪以前没进来过,更没看过这里的照片。每参观一张照片,都得听玛丽恩讲一个故事。就这样,两人把整座房子都转遍了,从一个房间逛到另一个房间,从这张照片看到那张照片。埃迪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露丝发现托马斯和蒂莫西的光脚被纸片挡住后变得那么激动?她一定参与过无数次这样的观光,而且当时很可能被父母抱在怀里。对四岁的小孩来说,照片背后的故事无疑和照片本身一样重要——说不定更加重要。露丝不仅在死去的哥哥们的阴影包围下成长,还要面对他们的缺席带来的困扰。

照片即故事,故事即照片。像埃迪那样改变照片,就是妄图改变过去。“过去”是露丝的哥哥们生活的地方,怎么能轻易改动呢?埃迪发誓要弥补露丝,让她放心,哥哥们的故事永远不会改变。在这个不确定的世界上,面对不确定的未来,她至少可以确定这一点,不是吗?

过了一个多小时,玛丽恩才在埃迪的卧室中结束了周游——最后一站是埃迪的客用浴室。她介绍的最后一件展品,恰好是巴黎旅馆的那张照片,上面是她自己,还有两个小孩的两只光脚,颇具宿命论色彩。

“我喜欢你的这张照片。”埃迪好不容易才说出口,但没敢说他曾经对着玛丽恩裸露的双肩——和微笑——自慰。玛丽恩长久注视着十二年前拍摄的照片上的自己,仿佛头一次见到一样。

“我那时二十七岁。”她说,眼中满是感怀岁月流逝的怅惘。

她勉强喝干今晚的第五杯酒,把空杯子放到埃迪手上。玛丽恩离开后,他依旧站在原地,在客用浴室里呆立了足足十五分钟。

第二天早晨,埃迪刚把粉红羊绒开衫——还有一件淡紫色的真丝背心和与之搭配的内裤——铺到车厢房的床上,就听见玛丽恩故意跺着脚从车库走上二楼。她没有敲门——而是开始砸门,这说明她并不打算亲眼去看他这时候在干什么。埃迪还没来得及脱光衣服,躺到她的衣服旁边,尽管如此,他还是犹豫了片刻,正是这一阵犹豫,让他来不及收好玛丽恩的衣服。他一直觉得粉色和紫色配在一起不协调,可让他兴奋的并非衣服的颜色,而是内裤腰部和背心低领上华丽的镂空花边。玛丽恩第二次砸门的时候,虽然仍在纠结颜色的搭配,他还是让衣服就那么摆在床上,急忙去开门。

“没打扰到你吧。”玛丽恩笑道,说着摘下墨镜,走进公寓。埃迪第一次注意到她外眼角上的鱼尾纹,慨叹岁月不饶人。前一天晚上,她可能是喝多了——对她来说,不管什么酒,五杯已经到了极限。

出乎埃迪预料,玛丽恩径直走到她最早拿过来的几张托马斯和蒂莫西的照片前面,给他讲解起选择这些照片的原因来。照片中的托马斯和蒂莫西年龄跟埃迪差不多,可能是兄弟俩去世前不久照的。玛丽恩说,她认为埃迪也许会觉得同龄人的照片有亲切感,甚至令人愉快——尤其是在这个既不亲切也不令人愉快的环境里。早在埃迪没来之前,她已经开始为他担心了,因为她知道他没多少事可做,可能会不开心,而且她无法想象困在这里、没什么社交生活对十六岁的孩子意味着什么。

“除了露丝的那个年纪小点的保姆,你还能和谁聊得来?”玛丽恩问,“除非你非常外向,托马斯就很外向,但蒂莫西更内向,有点像你,虽然你长得更像托马斯。”玛丽恩告诉埃迪,“我觉得你更像蒂莫西。”

“哦。”埃迪惊愕地说。他还没来,她就已经开始为他打算了!

照片观光仍在继续。出租屋仿佛是博物馆众多展厅里的一个秘密展室,埃迪和玛丽恩昨晚的旅程似乎尚未结束,他们只是走出一个房间,又踏入挂着其他照片的另一个房间。两人漫步穿过车厢房的厨房——伴随玛丽恩不厌其烦的解说——来到后方的卧室,她立刻指点着床头板上方的托马斯和蒂莫西的照片介绍起来。

埃迪立刻辨认出埃克塞特校园中广为人知的一处地标——主教学楼。已故的两个男孩站在主教学楼门口,大门上方的尖顶山墙上刻着一句拉丁语铭文。在气派的砖构建筑和两扇墨绿色大门的映衬下,雕凿文字的白色大理石并不起眼。铭文看上去是这样的:

hvc venite pveri

vt viri sitis

(显然,huc、pueri和ut里的字母u刻得很像字母v。)托马斯和蒂莫西身穿夹克衫,打着领带,他们就死在拍照的那一年。十七岁的托马斯已经很有成年人的样子——十五岁的蒂莫西则更像个小孩。主教学楼门口是无数埃克塞特人骄傲的、父母亲最钟爱的拍照背景,不知道曾有多少身心尚显稚嫩的学生穿过这座大门,从那句令人敬畏的邀请下方经过:

到这里来,男孩们

成为男子汉

然而,托马斯和蒂莫西没变成男子汉就死了。想到这里,埃迪惊觉,玛丽恩已经暂停了讲解,目光落在她自己的那件粉红羊绒开衫上,它正和淡紫色的背心还有内裤一起摆在床上。“我的天啊——不能把粉红和淡紫放一起!”她惊叫道。

“我没考虑颜色,”埃迪承认,“我喜欢那个……花边。”可他的眼睛背叛了他:他盯着背心的领口,却忘了“低领”怎么说,脑子里只想到和“低领”联系密切的“乳沟”,当然,他知道不能用“乳沟”这个词。

“低领花边?”玛丽恩反应迅速。

“是的。”埃迪低声说。

玛丽恩抬眼看着床铺上方的照片中她那两个快乐的儿子:huc venite pueri(到这里来,男孩们)ut viri sitis(成为男子汉)。埃迪已经学了两年拉丁语,第三年的折磨正等着他。他想起一条常年流传在埃克塞特的老笑话:那句拉丁铭文翻译成“到这里来,男孩们,把你累趴下”更合适。但他感觉玛丽恩现在没心情听笑话。

望着站在成年的门槛上的两个儿子的照片,玛丽恩对埃迪说:“我都不知道他们活着的时候有没有性经历。”埃迪想起1953年埃克塞特年鉴里托马斯亲吻女孩的照片,猜想托马斯或许体验过了。“也许托马斯有过,”玛丽恩补充道,“他非常……受欢迎。但蒂莫西肯定没有——他太腼腆,而且只有十五岁……”她越说声音越小,目光又回到床上,继续凝视羊绒开衫和内衣裤。“你做过爱吗,埃迪?”玛丽恩突然问。

“没,当然没有。”埃迪告诉她。她朝他笑笑——同情的笑。见她如此,埃迪竭力想表现得没有那么可怜和不讨人喜欢,尽管他相信自己就是这样的。

“如果一个女孩没做过爱就死了,我会说她运气好。”玛丽恩继续说,“可对于男孩……老天,男孩不都想着做爱吗?男孩和男人都这样。”她又加了一句,“对不对?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是啊。”十六岁的少年自暴自弃地说。

玛丽恩站在床边,拿起缝缀着华丽的低领花边的淡紫色背心,也拿起了与背心配套的内裤,但是把粉红羊绒开衫拨到床的另一头。“天太热了,”她对埃迪说,“希望你原谅我不穿毛衣。”

他定定地站在那里,心脏狂跳,看着她解开衬衫的纽扣。“闭上眼,埃迪。”她无奈地告诉他。他闭上眼睛,担心自己会晕过去,觉得身体左右摇晃,只有脚不动。“好了。”他听见她说。她穿着背心和内裤躺在床上。“轮到我闭眼了。”玛丽恩说。

埃迪笨拙地脱掉衣服,与此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感到身旁的床垫因为他的体重陷了下去,就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两个人的视线相触,埃迪觉得心头一阵刺痛。玛丽恩笑容里的母爱,多得超过了他最大胆的期盼。

他没有碰她,但当他开始抚摸自己的时候,她一把揽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脸按在她的胸前。他刚才一直没敢看她的胸。玛丽恩抬起另一只手,抓住埃迪的右手,稳稳地放在她撞见埃迪自慰时他的右手抚摸的部位——她内裤的裤裆上。他蓦然惊觉自己射在左手掌心里——速度太快,他下意识地向后一缩,玛丽恩也惊讶地缩了一下。“我的天——还真快!”她说。埃迪左手贴在身前,兜起手掌,匆忙跑进浴室。

他把自己洗刷干净,回到卧室,发现玛丽恩仍旧躺在床的一侧,姿势几乎和他冲进浴室之前没什么两样。他迟疑片刻,在她身旁躺下。玛丽恩没动,也没看他,只说了两个字:“再来。”

他们躺在床上彼此对视,时间长得让埃迪觉得好像永远不会结束——至少他不会主动结束。他一辈子都将此时此刻奉为爱情的最高境界:不再想要更多,无欲无求,浸没在纯粹的圆满之中。没有比这更美好的感觉了。

“你懂拉丁语吗?”玛丽恩小声问。

“懂。”埃迪小声回答。

她朝上翻翻眼珠,向他示意床头照片上那条拉丁铭文,这句话对她的儿子们没有效果。“用拉丁语读给我听。”玛丽恩低语。

“huc venite pueri”埃迪轻声说。

“到这里来,男孩们……”玛丽恩轻声翻译。

“ut viri sitis”埃迪念完,发现玛丽恩拉着他的手,再次放到她的裤裆上。

“……成为男子汉。”玛丽恩咬着他的耳朵,又搂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脸按在她的胸脯上。“刚才不算做爱,对吧?”她问,“不是真的做爱。”

埃迪抵着她香喷喷的乳房,闭上眼睛。“对,不是真的做爱。”他老实承认,说完又担心刚才的话听起来像抱怨,便赶紧补充,“可是我已经非常非常快乐了,我觉得圆满了。”

“我来告诉你,什么是圆满。”玛丽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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