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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蓝充气床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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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达什已经守寡一年了,可她还是很容易陷入“洪水泛滥般的回忆”之中,想起她醒来后发现丈夫死在她身边的那个早晨。她是个小说家,并不打算写回忆录,对传记也不感兴趣,尤其不愿写自传。但她很想让过往的记忆得到控制,寡妇们都得克服这个困难。

达什夫人最讨厌曾经做过嬉皮士的埃莉诺·霍尔特,埃莉诺总是让她想起过去。这个女人似乎能从别人的不幸中汲取乐趣,寡妇对她的吸引力最大。达什夫人认为,根本没有什么天道轮回、因果报应,埃莉诺·霍尔特就是个明证。连普鲁塔克都无法说服珍妮·达什,让她相信埃莉诺·霍尔特迟早会受到应得的惩罚。

普鲁塔克写的那本书叫什么来着?珍妮觉得书名好像是《为什么神总是最后才惩罚恶人?》,但她也记不真切了。总之,尽管和埃莉诺·霍尔特隔着好多个世纪,普鲁塔克的脑子里绝对装着她这样的人。

达什夫人的丈夫生前曾说,埃莉诺总是活在需要自我修正的压力之下。(珍妮认为这句评语简直太客气了。)第一次结婚时,埃莉诺·霍尔特到处炫耀她的婚姻生活多么幸福,甚至到了离婚的女人都切齿痛恨她的程度。而当她离婚后,埃莉诺又开始宣扬离婚的好处,惹得婚姻美满的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六十年代,不出大家所料,她成为一个社会主义者,七十年代变身女权主义先锋。住在纽约的时候,她认为汉普顿是“乡下”,只适合在天气晴朗的时候过去度周末,只有乡巴佬和蠢货才会长居汉普顿,或者在天气不好的时候到那里去。

后来她离开曼哈顿,到汉普顿住了一年(为了第二次婚姻),又宣称城市生活只适合色狼和寻求刺激的人,这类人与她相比,明显缺乏自我认知的能力。(在布里奇汉普顿居住多年后,埃莉诺还是认为长岛的南岔地区粗野荒蛮,因为她根本没有享受到真正的田园生活。她在马萨诸塞的一所女子学院读过书,虽然觉得校园生活让她很不自在,但埃莉诺从未把学校所在地归类为城市或乡村。)

埃莉诺曾经当众焚烧她的胸罩,就在纽约中央火车站停车场的一个小型集会上,可整个八十年代她却是活跃的共和党人——据说是受到第二任丈夫的影响。多年来,她一直尝试怀孕,终于在匿名捐精者的帮助下怀上了唯一的孩子,并因此成为反对堕胎的中坚力量——大概是受到了达什夫人的亡夫所谓的“神秘精子”的影响。

二十年间,埃莉诺·霍尔特从什么都吃变为严格的素食主义者,然后又回到什么都吃。她那个通过精子捐赠得来的总是愁眉苦脸的女儿,也被迫跟着母亲今天吃肉明天吃素。埃莉诺还毁掉了女儿六岁那年的生日派对:她自作主张,给参加派对的孩子们播放了女儿出生过程的现场录像。

珍妮·达什的独生子就是在那次派对上受到精神刺激的儿童之一,这件事也让达什夫人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因为她不想让儿子过早了解人类的裸体。她的丈夫生前倒是经常在家里光着身子走来走去——当然也裸睡——但珍妮觉得无所谓,因为丈夫和儿子都是男的,而她总是把自己的身体捂得严严实实。这下可好,儿子参加了一次霍尔特小姐的生日派对,就观摩到活生生的女人生孩子——而且是埃莉诺·霍尔特像本打开的书一样劈着腿生孩子!

多年来,埃莉诺经常逼可怜的女儿看她的出生录像,却并非为了让她学习生理知识,而是强调她埃莉诺·霍尔特的重要性,让女儿知道,至少她妈妈在生她的时候遭了很大的罪!

她女儿的性格则与母亲截然相反,不知道她的这种个性是后天发展的还是天生的,也不清楚是因为看多了自己出生时的血腥画面,或是受到了“神秘精子”的影响,她处处与母亲对着干,一心让她下不来台。她的乖僻促使埃莉诺更加积极地进攻可能威胁到女儿的因素——却从来不反思自己,因为不管出了什么事,埃莉诺·霍尔特都不会觉得她有错,更不会自责。

达什夫人永远记得埃莉诺·霍尔特带领反色情纠察员小队围攻色情书店的那一次。色情书店位于长岛里弗黑德郊区,与汉普顿相距甚远,也并没有引诱年轻人或天真纯洁的读者上门光顾。店面在一座低矮破旧的建筑中,窗户很小,屋顶是单坡的,外面的招牌上写得很明白:

限制级书刊杂志,未成年人谢绝入内!

埃莉诺和一小撮愤怒的中年妇女刚踏进店门,就立刻撤退出来,脸臊得通红。(“这是典型的恃强凌弱!”埃莉诺告诉当地记者。)色情书店的主人是一对老年夫妇,早就厌烦了长岛沉闷阴郁的冬天,被这件事一闹,他们顺势把房子卖给了公民关怀组织(该组织的发起人就是埃莉诺)。但充满关怀心的公民们不仅支付了过高的房价,还接收了色情书店的……全部(据达什夫人估计)库存。

作为小说家和利益相关方,珍妮·达什自告奋勇估算这些存货的价值。此前,她婉拒了埃莉诺请她参与扫黄行动的邀约,理由是她是一个作家,原则上是反对任何出版物审查制度的。埃莉诺却不死心,她告诉珍妮,“你首先是个女人,然后才是作家”,珍妮的回应让埃莉诺吃了一惊,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达什夫人的回应是这样的:“我首先是个作家。”

她获准利用闲暇时间审查这批色情读物。撇开价格不谈,达什夫人发现它们的内容令人失望,粗制滥造已在预料之中——显然埃莉诺·霍尔特没有这样的预见。但很多人不计较粗劣,粗俗原始和色情荒淫颇能激发各色人等的幽默感。达什夫人庆幸自己与他们不同,她希望更多的人接受更好的教育,也相信她遇到过的多数人所受的教育在很大程度上都浪费掉了。

关门大吉的色情书店的违禁品库存中,并没有涉及兽交或儿童性行为的内容,达什夫人认为,这说明曼哈顿的堕落风气还没有蔓延到萨福克县——至少并未以杂志或书籍的形式出现,这令她略感欣慰。她发现,这些作品无非喜欢刻意夸张女性性高潮时的表现,男性角色(他们的性器官总是大得匪夷所思)则对无休止的床上运动这件事乐此不疲,毫不厌倦。角色无论男女,行为与思想完全脱离现实,珍妮·达什得出结论。不过,她也承认,近距离观察形态各异的无数女性生殖器……呃,具有临床医学方面的教育性。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别的女人的这个见不得人的部位。

别人问她这批货值多少钱,她表示,它们是毫无价值的垃圾——除非公民关怀组织愿意减价卖给某些好奇的本地人。可如果在里弗黑德的马路边摆个地摊搞大甩卖,岂不是把公民关怀组织变成了色情书贩子。所以,他们只好把这批书和杂志烧掉,一本也没剩。

达什夫人又以“我首先是个作家”为由,拒绝参加焚书集会,一眼都不想看。当地报纸敏锐地用镜头捕捉到一群人数不多却洋洋得意的妇女围着一个火堆欢呼的场景,一队忧心忡忡的消防员在附近待命,免得那些干柴烈火的激情画面和生殖器的特写图片引发真正的火灾。

六年过去了,萨福克县再没发生过性道德领域的公众示威。匿名捐精者的女儿已经十二岁,她把埃莉诺的假阳具——电池供电的震动棒——带到布里奇汉普顿中学(该校采取非传统的教学方法),拿着它在课堂上进行“展示与讲述”(“展示与讲述”这门课显然是美式教育欠缺考虑的那一面的典型表现)。继在六岁女孩的生日派对上观看妇女生产的现场录像之后,珍妮·达什的儿子又一次近水楼台,窥见了埃莉诺的私密生活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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