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1/2)
我们店里的书都特别有意思,不过我怀疑顾客里能分辨 出好书坏书来的人,十个里都没有一个。
乔治·奥威尔,《书店回忆》
当然,一个人眼里的好书可以是另一个人眼里的坏书;这完全是个主观问题。我有个朋友在伦敦经营高档珠宝。有次我问他,在拍卖会上他是怎么决定该买啥不该买啥的。他说刚入行的时候,他买样子不讨人厌——在他看来具有普遍吸引力的东西。可他很快认识到这类东西不太好卖,而且很少能卖上高价,于是改变了策略——“现在嘛,如果看到什么能激起我强烈反应的东西,我就买下来。我喜欢透顶也好厌恶至极也罢,我敢打包票它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许多书商有专营的门类。我没有。我尽力搜罗,给店里塞进题材广泛的各类书籍。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心仪的书,可即便我店里有十万册存书,很多顾客还是空手而去。至于一个人是花250镑买了本“米尔斯和波恩” 的出版物还是花250镑买了本斯宾诺莎《伦理学》的破旧平装本并不重要。我只希望每个人都能从阅读的体验中获得同等的快乐。
4月1日,星期二
网店订单:2
找到的书:2
诺里过来用吊灯换掉长条灯,让“苏格兰室”黑了整整一上午。吊灯比那些奇丑的长条灯好看太多了,之前装了长条灯,这地方俨然医院走廊。这些年来我慢慢替换掉了它们,2001年我买下书店时有二十二盏,现在还剩四盏了。
上午11点,安德鲁(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的志愿者)来了。他工作到中午。他已经整理到犯罪类作品中书名以c开头的书了,但当有人问他铁路书籍放在哪里时他变得很慌张,只好坐下来休息。
今天早上我收到一封我妈发来的邮件。她是借我爸的ipad 发的,因为她自己那台“卡机了”——问我能否找个时间快点去修一下?我回复说我尽快去。
下午3点,我开车去了纽顿·斯图尔特的银行,赶在书店关门前回来,正好碰上“换钱买衣服”的人,他们提走了那几箱书,付了我25镑。他们是按重量计价的,运走了半吨书。
今天的邮件里有封菲利普斯太太(九十三岁了,失明了)的信,收信人只写了 “苏格兰威格敦书商肖恩·白塞尔”,得亏盖勒韦人烟稀少,信这才到了目的地。跟往常一样,她是要给她的曾孙辈中的一个孩子订购一本书:这一次是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的《绑架》。
流水:71镑
顾客人数:10
4月2日,星期三
网店订单:1
找到的书:1
今天的第一位来访者是个头发蓬乱的女人,她经常过来放几本《苏格兰西南部绿色指南》,那是种印满顺势疗法医生和晶体疗法术士地址的小册子。她来的时候我正在打电话。每次她来我都在打电话,所以始终没机会告诉她我不想她再过来放那些小册子了,因为根本没人拿起来看。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一对穿着紧身莱卡自行车运动装、将近七十岁的老夫妻。他俩拿了四本近乎全新的温赖特 写的湖区登山书。男的把书往柜台上一放,问:“这几本给个价吧? ”于是我算了算总价。一共20镑,我说可以17镑卖给他。 他皱了皱眉头,接着回答:“15镑怎么样?”我说那样的话就是打七五折了,他解释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啊。”最后他们不情愿地付了 17镑。人是离开了,一股怨恨之情依然延宕不去。
流水:11594镑
顾客人数:10
4月3日,星期四
网店订单:6
找到的书:5
今天开局不利,上午8点50分接到卡罗尔一安的电话,说她正在门外,为啥店不开。我告诉她我是9点开门的,接着下楼让她进了屋。我忘了前一天下午她打过电话来问能不能借我的厨房跟她客户谈事情。她所在的公司助人小规模创业,业务范围很大,所以她常常用我的厨房开会。一进门她就指责我样子太糙,头上还有块地方快秃了。不久妮基也来了,对她说的两点表示赞同。
老妈又发了封邮件来让我去帮忙修她卡机的ipad。
吃过午饭,我开车去格拉斯哥看那批铁路方面的藏书。到那儿一看,是批非常棒的书,每本都崭新。卖家是个老人,他正处理过世的兄弟的遗产。八箱书,我给了他400镑。铁路类书籍或许是店里最好卖的门类,这一点在我十五年前买下书店时根本无法想象。
今天的最后一项活动是下午5点30分威格敦书商联盟 (awb)在此举行的会议。有茶、饼干等等,一如往常。讨论的主要问题是五月份我们该去哪儿办节,因为酿酒厂倒闭了。 情况有点尴尬,因为此番的主题是威士忌,大部分活动都被安排在酿酒厂举行。五月的节庆是由awb组织的,而这个联盟的成员便是我们几个在威格敦开店的书商。我们没有预算,活动经费很少。虽然它不比九月的节庆,既缺少经济价值又没有名人捧场,渐渐也成了威格敦文化日程上的一部分。在节目的汇总和组合上,图书节公司的全职员工安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帮助,没有她,活动恐怕根本办不起来。
会议进行得颇为顺利,像往常一样讨论了新标志、各人的分工、乔伊斯骨折的肩膀,等等,全场的高潮是开发一个关于威格敦殉道者的app的提议。大部分人的态度是含糊的支持或者漠然置之,不过在这一问题上,公司里有两位抱持截然不同的对立观点,一场争论由此引发,一方怪罪一方盲从,一方指责一方偏执,剩下的人只好局促而尴尬地充当旁观者。
威格敦殉道者指的是两位拒绝穿上当时——十七世纪末——的宗教约束衣的女性。那时候的教义规定——还规定了许多别的东西——国王应被视作教会的领袖。在苏格兰有反对的声音,反对者被称为“神圣盟约派”。他们受到了政府军的残酷镇压,史称“杀戮时代”。玛格丽特·威尔逊和玛格丽特·麦克劳克伦是神圣盟约派的两个女性成员,她们因为信仰遭到了处决。涨潮时,她们被绑在威格敦山山脚下的岸边。他们把年纪大的那位玛格丽特绑在离海比较近的地方,希望年纪轻的那位玛格丽特看到战友溺亡会改变主意,归顺政府。她没有。盐沼滩上有块标记处决地点的纪念碑——殉道者之桩—— 她们的坟墓则在镇上的长老会墓园里。在被押去溺死之前,她们被关在那座旧监狱的牢房里。这小房间现在被称作“殉道者牢房”。
威格敦最出名的两个女儿落得如此叫人心塞的下场,真是不幸。威格敦给世界贡献了很多大人物,有海伦·卡特,她(和丈夫理查德一道)运营起了德利卡特歌剧团;保罗·拉弗蒂(肯·洛奇的编剧)曾就读于威格敦如今已不复存在的天主教学校;植物学家约翰·麦克康内尔·布莱克和足球运动员戴夫·凯文也是威格敦的儿子。其实,演员詹姆斯·罗伯逊·贾斯蒂斯——一度住在威格敦——特别喜欢这地方,在好几个场合都谎称他出生于此。
流水:301镑
顾客人数:14
4月4日,星期五
网店订单:3
顾客人数:1
三个订单,都来自亚马逊;却只找到一本书。其中一本找不到的是罗瑞·斯图尔特的《寻路阿富汗:在历史与现实之间》,妮基把它归在“苏格兰室”的q6架上,尽管此书明明写的是阿富汗的事,作者生在香港。或许是作者的姓名听着挺苏格兰,她糊涂了。带着几袋邮件去交给维尔玛的路上,我撞见了乔克,他之前在书店的前老板约翰·卡特手下工作过。乔克出了名地爱讲那种又冗长又一听就是无稽之谈的故事。一般都是有人想设计骗他,而后他识破了骗局,挫败了阴谋。几乎每个故事都以搏斗收尾,每次他都打赢。他讲话难听懂也是臭名远扬,因为口音重,方言多,还因为没牙齿。今天他故事的主角是个女人,他每周去她花园里干一次活。乔克说,她开车 不行,因为视力太差。“她眼睛里塞着胡萝卜。”
下午12点15分,一个顾客打来电话说他从我们这里买的一本书是“三部曲”中的第一部。连运费他花了720镑,书他很喜欢。现在他想买第二部,但我们店里的第二部是网上在售的唯一一本,标价200镑,他不打算付这个价格。他想花跟第一部一样的钱买到第二部。我只好认真跟他解释我们这本第二部是网上在售的唯—本,所以比第一部珍稀很多,要买就得200镑。他对我说他“感到恶心”,随后挂了电话。
跟安娜聊过后,我正在考虑到伦敦办一场“开卷随缘俱乐部”的活动——也许请个作家来做讲座吧,但听众在讲座开始前不会知道来的是哪位作家。我给罗伯特·特威格写了封邮件,他很乐意帮忙。罗伯是威格敦图书节的常客,十天里一般都会住在我家。他是作家,得了很多奖:最有名的作品可能是《愤怒的白睡衣》,他凭借此书获得了 “威廉·希尔年度体育类图书奖他是个探险者,也是个冒险家,行事极其有趣,能结识他、跟他做朋友算我三生有幸。他之前和家人住在开罗,2011年革命爆发后决定搬回英国。他现在住在多赛特。去年九月的图书节期间,我发现艾略特拔掉了我一个台灯的插头, 插上了他的kdle。这一行为在很多层面上都是冒犯之举,当 我向罗伯指出时,他认为最好的复仇方式是给那台kdle下载一本名叫《二鸟在林:拳交之道》。不知道艾略特太太有没有给吓着。
打烊后,卡勒姆和我去喝了一杯,随后我赶去合作社买了牛奶。迈克在干活,他看起来困得厉害。我问他那只刚做了绝育的流浪猫安顿得如何,他说昨天有个女人跑到合作社来骂了他一顿,说他偷了她的猫。她显然已经找了好几个星期了,因为猫跑丢了。听到她家猫的睾丸已被切除时,她实在不大高兴。
流水:10399镑
顾客人数:12
4月5日,星期六
网店订单:3
找到的书:2
妮基还是老样子,晚了十五分钟才来上班。不管她的借口听起来多么荒谬,我知道那些都是事实。今天的说辞是开车时她不小心把正在吃的泡芙(从莫里森超市的垃圾箱里掳获的)掉在了腿上,只好停下来趁巧克力还没化掉赶紧弄干净裙子。我没用她惯用的麦当劳格子马克杯,而是换了只杯子给她泡了茶。她对骨瓷特别讲究,一只普通的瓷杯好像会引起她过分的困扰。她到了没多久,“臭凯里”,就是她那个喷了一身百露33 的追求者也来了,想要约她一起去参加什么家族聚会。她不肯去。
今天的一个订单里有本叫《狂欢史》的书。
今天,“开卷随缘俱乐部”注册了一位新会员。
上午11点,一个块头特大的女人拿来了六箱烹饪书,大部分是关于节食的。我给了她70镑。
吃过午饭,我把星期四在格拉斯哥买进的那八箱书搬进店里。我正在书店靠近门口的地方码堆,一个男的(本事倒挺大,恰好站在我每搬进一个箱子来都要说一声“借过”的位置) 问我:“这些箱子里是别的书吗?”仿佛发现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听到我给予肯定的回答后,他大声狂笑起来,一笑就笑了半天,着实令人难受。
当你每天要跟大量各色人等打交道,你就会开始注意他们的行为模式。其中比较让我感到奇怪的一点是顾客的笑点。我实在不明白那位客人为什么会觉得一个书商往书店里搬几箱书这件事好笑到不可想象。引起哈哈大笑的往往是一点都不有趣的东西,更常见的情况是人们会嗤笑自己无聊的评论或见解。有些时候,笑似乎起的是标点的作用,表示一句话的完结。 我以前从坎布里亚郡的一栋宅子里买过一批心理学书,其中有本就叫《笑》,作者是罗伯特普罗文。按照他的观点,只有灵长类动物才会笑,“语言有数千种,方言更是有几十万种, 但每个人笑起来几乎是相同的”。笑也并不局限于幽默;说话者常常比听话者多笑百分之二十。虽说如此,而且我也明白从人际角度讲,笑是友善的简单表达方式,对顾客们的笑点我还是一头雾水。
下班后我去父母家修理那台“卡机”的ipad。有个他们的朋友在,我们聊了很久宠物的事。他坦言他从来不会给宠物吃他自己不准备吃的东西。所以他吃过好几次罐头狗粮。
流水:34587镑
顾客人数:23
4月7日,星期一
网店订单:6
找到的书:6
有个订单里是企鹅版的约翰·斯坦贝克书信。这书是几个星期前放进网店的,价格5镑。这次在网上却卖了24镑。 上架的时候,我们这本自动匹配了网上的最低价,然后那本肯定卖出去了,所以我们这本又重新匹配了第二便宜的价格,也就是24镑。这一般都会带来相反的结果,因为店家之间互使阴招,拉低了网上的书的价格。
拜上周五和上周六没有完成的订单所赐,我们的亚马逊信誉从“好”跌到了 “中”。
卖了一本《节食者性交瘦身指南》给一个美国女人。
在整理上星期六一个男的用垃圾袋装来的一些书时,我发现了一根编织而成的维多利亚式书签,上面绣了一句话:“我爱小猫咪”,下面还有一幅猫的图片。
今天店里忙坏了,肯定是学校放假的缘故。下午5点,一个女人来问她丈夫走了没有,我告诉她我既不知道她丈夫是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她悻悻然走了。
收件箱里有封法夫的克雷尔书店发来的邮件,他家刚刚歇业。他们有12,000册图书待售,说要是我有购买意向的话可以去看看。我婉言谢绝了。同行的库存在整体出售前一般都被筛过一遍,好货早挑走了。
另一封邮件是一位爱丁堡的藏书家写来的,他有13,000 册书要卖。我回复说想进一步了解点情况。
流水:23937镑
顾客人数:33
4月8日,星期二
网店订单:4
找到的书:4
上午10点15分,一个女人走进店里,大吼道:“得其所哉!书籍!”随后一边像只“神气的鹅”——用果戈理在《死魂灵》里形容松巴科维奇太太的话来说边大声问了我一个小时各种问题。果不其然,她啥也没买。
上午11点,安德鲁来了,工作到中午。他整理完了犯罪类作品中书名c开头的部分。
我泡完茶,正在下楼,这时一个男的从店里摆古玩的桌上拿了一只铜手镯走到柜台前,问道:“c&039;estbien?”他为什么要说法语我实在搞不懂。他根本不是法国人,他是苏格兰人。下午4点,艾略特来了,一进门就脱了鞋。没到5分钟我已经绊了两跤。
四个顾客就船长胖成了什么样发表了一番评论。
店里今天忙了一天,不过我还是把《死魂灵》读完了。
流水:45141镑
顾容人数:33
4月9日,星期三
网店订单:1
找到的书:1
今天妮基难得地准时上班了一回;她有时候会早到十分钟,但通常都迟到十五分钟。来的时候,她手里攥着梳子和牙刷,跑上楼去打扮了一番。下楼来的她和上楼时没有任何区别。我问她干吗急急忙忙的,她回答:“开车的时候甭吃剩菜。 偏巧遇到路面上有块隆起,菜撒在我袖子上,还淌下了我的乳沟。”
她刚溜出去吃饭,一家美国人就来店里了。祖孙三代。爷爷拿着三本书走到柜台前,把书用力一扔,朝我大喝一声 “喂,小伙子”,随后掏出信用卡插向刷卡机,又道:“你们这儿能刷卡的对吧? ”与此同时,那几个孙辈正在店里乱哄哄地横冲直撞,而他们的父亲则大声训斥着他们。他拿着一套标价100镑的十八世纪四卷本苏格兰史来到柜台前,问关于巴德诺赫的书都放在哪里。我说我们没有为巴德诺赫相关的书专门辟一个地方,他没有气馁,继续告诉我他的家族就是发源于巴德诺赫,仿佛作为家族起源地,那地方比其他地方强似的。他们走后,能明显感觉到店里实实在在安静了下来,不过要说句公道话,那套100镑的书他们还真买走了。恩怨相抵。
时常发生这种情况:你明明已经告诉顾客店里没有他们要找的某本书,他们却还是会坚持对你啰里八唆说上一大通解释他们为什么要找那本书。这一现象的可能的解释我也想到了几个,但对我最有说服力的要属——这是一种知识上的手淫。他们想让你知道他们在某一方面很懂行,哪怕他们选择来夸夸其谈的内容已经错了,也要无聊地说下去——通常会把嗓门刻意提到不光能让柜台后面的书商听到,也能惊动周围所有人的程度。
费恩、安娜和我在厨房开会,这时艾略特边打电话边闯了进来,说话声音还很响。他非但没有为打扰到我们而道歉,反而一踢脚脱掉鞋子,继续讲电话。最后我们只好去客厅聊,因为我们的声音还不及艾略特当着我们面打电话的音量的一半。
妮基今天过夜。艾略特说他在酒吧请吃晚饭,所以我拉上妮基一起去了。我们喝了好几杯啤酒,随后回了家。妮基一头栽上了那张给节庆用的床,我和艾略特则在二楼闲聊,所处的位置就比她头顶高几英尺。
流水:537镑
顾客人数:24
4月10日,星期四
网店订单:3
找到的书:3
艾略特是上午7点30分走的,走之前,他又是洗漱又是喝茶又是打包行李,跺脚声踏步声碰撞声交相呼应,7点钟就把我吵醒了。没过多久,我听到楼下的妮基起来了,一边抱怨艾略特太吵,一边自己做着跟他一模一样的事情。
妮基建议我们做一点小招贴画,请顾客读一段他们最喜欢的书里的段落并在店里录制成影像,我勉强同意了,随后逼迫卡罗尔一安来了一段。妮基从童书区里为她选了一本目标群体是十一岁孩童的书。她看起来深受冒犯,不过还是读了几句。
流水:424镑
顾客人数:31
4月11日,星期五
网店订单:3
找到的书:3
“老饕星期五”。今天,妮基带来了两只从垃圾箱里找到的蛋挞。开车时,她不小心坐在了其中一只上面。
上午11点,我泡了杯茶正下楼呢,一个穿着短袜和凉鞋的顾客突然走到我跟前,说道:“我想跟你聊聊你那本《公交车售票员海因斯》的价格。标价是65镑。肯定弄错了。”于是我上网查了查,我们这本确实是在售的带有护封的初版中最便宜的。他咂了咂嘴,最后拿了本标价250镑的平装版本来柜台结账。上星期,在伊恩· 班克斯的《费尔萨姆·恩德吉恩》这本书上也发生了同样的事。
午饭时我无意间听到一群二十出头的顾客在讨论我的书店。其中一个说“这是她到过的’最酷’的书店”。她可能说的是温度吧。
关上书店后门的时候,我看到小池塘里漂着几大团蛙卵。
流水:18249镑
顾客人数:19
4月12日,星期六
网店订单:4
找到的书:2
妮基来了,都一年的这个时节了,还一如既往穿着那身滑雪服。她看起来更像是在一个辛勤的肉商的冷库里而不是在书店里工作的。今天早上,她告诉我她实在没心情在皇家邮政的系统上处理订单了,我可以星期一自己来做。在这种事情上,我已经放弃同她斗争了。以前我叫她做事的时候,她总是满腔热情地点头答应,然后完全不顾我是怎么关照的,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不过,她为人可靠,也勤劳,而且特别有趣。她热爱这家书店,尽其所能提升库存的质量,让生意更好地运转。只是有一点稍稍不幸:关于上述几方面的理解我们存在分歧。
今天的东风挺冷,所以上午10点钟,我生了火。顾客很多。穿过书店把新书上架的时候,我看到三个小男孩在给节日准备的那张床上安静地读书。我一般不鼓励顾客坐到那张床上,主要是因为上去的通常是小孩子,他们会把它当成游戏场所,弄得一团乱,事后我还得爬上床整理干净。入口拦了根绳子,这几个小男孩准是从下面钻进去的。他们坐在那儿,全神贯注地静静读书,我得要生就一副铁石心肠才能开口赶他们走吧。
今天晚上,开读《第三个警察》:这本书是前女友送的, 好多年了,一直没空读。
流水:47997镑
顾客人数:36
4月14日,星期一
网店订单:3
找到的书:2
今天收官的顾客是一个年轻的意大利姑娘。她买了一套两卷本的薄伽丘《十日谈》,出版年份1679,在架子上放了起码有十年了。这两本书得自新卡姆诺克一家接近废弃的意大利餐馆楼上的一套公寓,是那儿唯一一件像样的东西。房子原本属于一位老太太,她过世几个月后她的其中一个遗产执行人请我们去清理她的书。
那是2003年1月一个漆黑、雨雪交加的夜晚,书店打烊后我驱车赶往那儿,见到了那位承担着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处置公寓内遗留物件——的女人。屋里破旧不堪;屋顶严重漏水,花墙纸已然剥落,天花板木板条裸露在外,石膏满是裂纹, 被蛛网覆盖的电线上荡着几只没有灯罩的灯泡。看起来那里的一切已经好多年无人清理了。看起来,住在屋子里的是个老处女;床上用品都是粉色的,上面落满了猫毛。书大概有两千册,统统受了潮,而且粘了一层猫毛——除了这套《十日谈》——每一本都是“图书俱乐部”版,这个版本的书多数书商都会不惜一切代价避开(几乎没有市场)。当我在那堆潮湿的垃圾里寻找值得我跑这么一趟的东西时,接待我们的女人说房子最后的主人是个1920年代移居苏格兰的意大利人的独生女。那意大利人与一个苏格兰女人相识、结婚,夫妇俩利用这套公寓楼下一处空置的房产开了咖啡馆。它很快就成为了镇上最热闹的地方,人来人往,生意兴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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