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五、法兰西的路易先生的祈祷室 · 3(1/2)
“这个泥瓦匠真贪财!”国王说,“往下念,奥利维埃。”
奥利维埃继续念:
“木工安装窗户、床铺、马桶等等,二十利弗两索耳巴黎币……”
那个声音也继续喊叫:
“唉!陛下,您怎么不听呢?我向您保证,不是我给圭亚纳大人写那个东西的,是红衣主教巴吕(83)先生!”
(83)安惹的红衣主教若望·德·巴吕(1421—1491),原被路易倚为左右臂,但后与英国人勾结谋叛,逃亡国外。
“木工太贵了,”国王说,“完了?”
“没有,陛下。‘玻璃工,安装上述小屋的玻璃,四十六索耳八德尼埃巴黎币’。”
“开开恩吧,陛下!我的财产都给了审判我的法官们,餐具给了托尔席先生,藏书给了彼埃尔·多里奥耳先生,壁毯给了鲁席戎的总督,还不够么?冤枉呀!我在铁笼子里死去活来已经十四年了!饶了我吧,陛下!在天堂您会得到报答的。”
国王说:“奥利维埃先生,总共?”
“三百六十七利弗八索耳三德尼埃巴黎币。”
“圣母呀!”国王叫道,“这笼子真是骇人听闻!”
他把报告从奥利维埃手里夺过来,开始自己扳着手指头计算,看看文书,又看看笼子。这中间,可以听见囚徒在啜泣。在黑暗中越发显得阴森,人人面面相觑,脸都白了。
“十四年了,陛下!十四年了!从一四六九年四月开始!看在上帝的圣洁母亲的面上,陛下,请俯听下情!这整个时间您享受着阳光的温暖。我体弱多病,难道再也看不见天光了吗?开恩吧,陛下!发发慈悲吧!宽大为怀,是人君的无上美德,只要宽宏大量,怒气顿消。难道圣上认为,到临终之际,为人君者想起对任何冒犯从不宽贷,会是极大的满足?何况,陛下,我根本没有背叛圣上,全是安惹的红衣主教干的。我脚上拴着沉重的铁链,铁链后面还拖个大铁球,重得有乖常理!唉,陛下,可怜可怜我吧!”
“奥利维埃,”国王摇摇头说,“我发现灰泥每缪伊德(84)作价二十索耳,实际上只值十二索耳。你把这份报告修改修改。”
(84)中世纪衡量单位,合1872斤。
他从笼子转过身去,开始向大厅外面走去。可怜的囚徒,见火光和人声远去,知道国王走了。
“陛下!陛下!”他绝望地叫喊。
门重新关上。他再也看不到什么了,听见的只有狱子嘶哑的声音传至他耳鼓的歌声:
若望·巴吕
再也看不见
他的主教区;
凡尔登先生(85)
也丢掉了主教区,
两个都完了,一点也不剩!
(85)即笼子里的囚徒。
国王默不作声重新向祈祷室走去。随行人员跟在后面,对于犯人最后的哀号心有余悸。忽然,国王转身向巴士底总管发问:
“顺带问一下,笼子里刚才是有个人吗?”
“确实,陛下!”总管回禀,对这个问题万分惊愕。
“那么是谁呢?”
“是凡尔登的主教。”
国王其实比谁都明白,不过,他的癖好一贯如此。
“哦!”他说,天真的模样,仿佛这才头一次想起来,“红衣主教巴吕先生的朋友吉约墨·德·阿朗古!是个好主教哇!”
片刻之后,小室的门开了,读者在本章开头看见的那五个人进去之后,又关上了。他们各就各位,保持原来的姿态,继续小声谈话。
刚才国王不在的时候,底下人在他桌上放了一些信函。他一一躬亲拆封,立刻一一过目,招手叫奥利维埃先生(看来他在国王面前充当文牍大臣)过去拿鹅毛笔,也不告诉他来函的内容,就开始低声口授复信(86)。奥利维埃相当不舒服地跪在桌前迅速笔录。
(86)路易十一的书信集在他死后出版。
威廉·里姆注意观察。
国王说的声音很小,两个弗兰德尔人听不清他口授的内容,只是断断续续听到片言只语,也不易理解,例如:
“……以商业维持肥沃的地区,以工业维持贫瘠的地区……让英国先生们看看我们的四尊火炮:伦敦号、勃腊邦号、布格昂-勃-瑞斯号、圣奥迈号……大炮致使现今的战争更为合理……致我们的朋友勃瑞絮尔先生……没有贡赋,军队是无法维持的……”等等,等等。
有一次,他提高了嗓门:
“帕斯克-上帝!西西里国王竟然用黄火漆封信,就跟法国国王一样!我们允许他这样干,大概是错了。连我们的表弟布尔戈尼公爵当年的纹章(87)都不是红底子的。世家的尊严要确保,端在维护特权之完整。把这一点记下来,奥利维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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