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唯我大将军(1/2)
我猛地看向他,却见他的凤目正目不斜视地看着原青江,满目坚定,他转向我:“我与木槿失散八年,再不能让人欺凌于她。”
他疯了吗?先不管原青江知不知道我这八年的生活,八年前为了救我,已让原青江认真考虑他作为继承人地位的问题了,更何况单是这样在原青江和其心腹众人前维护我,已是给原青江下了面子,他难道真得不想争霸原家的天下了吗?
我满心想得就是原非白这个大傻子,可是他却回我微微一笑,再单腿跪下,沉声道:“请父侯原谅孩儿私去弓月城,容后单独向父侯呈报。”
原青江面色一凝,看向我,慢慢收回了手脚,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立刻被长时间的沉吟所代替,身后几个侍卫过来,把我们围了起来,原奉定首当其冲,看着我阴晴不定,我恭敬的一低首,静静地伏地行了大礼,:“花木槿见过侯爷和诸位壮士。”
众人都屏声敛息,原青江冷冷道:“去上药,我在品玉堂等你。”
我先扶着非白进赏心阁里上药,这两巴掌真狠,都齿颊留血了,肩膀上又挣来。
我沉默地给他上药,他却揽住我的腰,看着我的眼睛:“木槿,不要再回头了。”
我怔在当场,他轻轻道:“我决定了,我不想再错过你了,你我之间蹉跎了多少岁月,人生能有几个八年?”
我摇摇头,泪水汹涌而出道:“你须知,你要面对。”
“我知道我要面对什么,”他冷冷一回头,目光冷如冰霜:“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
我一滞,他的手一紧,将我纳入怀中:“若有人要将你从我这里夺走,就先杀了我,你也一样。”
我心头莫名地害怕了起来,手也抖着,人有些局促不安,他一抬我的下颌,犀利地看了我许久,终是目光柔和了下来,吻去我的泪珠,笑道:“答应我,同我一起面对,好吗。”
我微点头,他的笑意更甚:“木槿,相信我。”
夜风吹动他的一丝乱发,他轻轻拂去我额头的留海,对我绽出一丝无比温柔而坚定的笑容:“我要同你一起好好活下去。”
我和薇薇被带到西厢房,没想到林老头和兰生早在里面等着我们,素辉坐在一边陪着我们,外面被原清江带来的高手团团围住,那些人个个都身手矫健,腰带上挂着紫星玉牌
兰生镇定地打着座,而林老头怔定地喝着葫芦里的酒,老眼无波地看了看我,对我微微笑了一下。
“这次主公看样子真得生气了,”可是素辉有点紧张,他肃然道:”这些都是黑梅内卫,王爷的直属,不但是原家武功最强的高手,亦可谓是整个天下一等一的好手。”
薇薇的小脸煞白煞白,巴巴地看着素辉和我,混身打着颤。
“木丫头……夫人别担心,”素辉贴地为我和薇薇各暖了杯茶,给我们拿来,称递给我的时候,轻声道:“大理的朋友我们都已经秘密藏入暗宫了,你放心。”
我握着茶杯的手略有一顿,心中松了一口气,使劲挤出一丝微笑:“多谢素辉。”
这时有一个健壮的锦服老者走进西厢房,身后跟着一个华服美少年,两人对我恭敬地一揖首:“小人沈昌宗见过花西夫人。”
素辉赶紧站到我面前,行了大礼:“沈教头安。”
“夫人,这位是现任东营子弟兵的教头,沈昌宗,亦是王爷座下首席紫星武士。”
我还了一礼,然后注意到那沈教头正用犀利的目光盯着我看,而他身后那个美少年非常眼熟。
那沈教头非常客气地问候了一下,然后躬身道:“小人少时曾习过医术,可否容在下为夫人请脉。”
林老头向他皱着眉走了过来:“老朽不材,林毕延,夫人一直由我来诊脉,这位沈大人有任何疑心问,问老朽便知。”
沈昌宗却冷冷道:“主公之命,望夫人和大夫凉一二。”
我看了眼沈昌宗,淡笑道:“沈教头是想查看我身上的生生不离吗。”
沈昌宗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出来,脸色竟然一红。
林老头和素辉一脸了悟。林老头的眼中有丝不忍,素辉皱着眉头想要说什么,可是我也知道反对无用,便伸出手来,大方道:”请。”
那沈教头微红着脸略探我脉博,眼中狐疑了几分,然后松了口气,恭敬道:“请夫人早些安歇,今夜三爷应是同主公商议一夜要事了。”
他走时对美少年说道:“你且留下。”
那华服美少年弯脸更低,恭敬地诺了一声,留了下来。
素辉等那沈昌宗一走,立刻全身放松,走到那美少年那里:“这啥意思?”
看样子他同这样少年很熟悉。
“估计是来看看花西夫人长什么样的。”那美少年木然道,然后一摘帽子,露出一张充满风情的俏脸,还有那满头青丝,“平时那些子弟兵们同我在一起,最爱打听的就是花西夫人长什么样。”
“那为何让一个男教头把脉,也不怕逾矩。”素辉跟着那少年急急问着。
他即不回答他,也不正眼看他,上上下下很没礼貌地打量了一番快吓哭的薇薇,轻哧道:“就这熊样,也配伺候主子?”
然后大喇喇地走到我面前,没形没状了福了一福,嬉皮笑脸道:“青媚给夫人请安。”
她对我一摊手掌,里面赫然写着原非白的笔迹:青山永延,媚我仓渡。
她飞速地收回了手,这时薇薇站在她的身后叉着小蛮腰瞪她。
“谁怕了,”薇薇扁着嘴对青媚嚷着,脚步却不停,快速地绕过她,挪到我身边,含怒带惧地看着青媚,向我投诉道:“夫人,青媚这个丫头老是仗着比薇薇进苑子早几日,欺压薇薇。”
青媚横了她一眼,然后用手掌狠狠推了她一下,手上的字也给擦化了,薇薇给推坐在地上,青媚蛮横道:“你个不知道死活的贱蹄子,若是侯爷动了怒,西枫苑的奴婢一个也活不成,此诚非常之变也,你不思护主,倒还躲在主子身后,搬弄是非,我先给你个窝心脚,把那黑心黑肺肠子的给血淋淋地踹出来。”
青媚做势就真要踹她,素辉以为青媚真要动粗,赶紧过来拉着,薇薇吓得跪爬着扑向我的怀中,号啕大哭:“夫人,青媚这坏蹄子又要杀我了。”
青媚一边推挡着素辉,向薇薇蹬着脚,一边向素辉的怀中快速地一块紫色令牌,那眉毛明明倒竖着,眼神闪着兴奋,嘴角亦使劲憋着笑,好像在做一种游戏一般,素辉皱着眉,但眼中毫无异色,估计这种戏码西枫苑时常发生。
我明白了,青媚忽然过来,定是原非白做好救我们的准备,他那八个字的含意应是嘱我可信任青媚,林毕延,仓指仓促,同遽相近,应该是告诉我那司马遽做好准备,会从水路送我们走。
可是非白,那你怎么办呢,我抱着痛哭的薇薇,不知为何,鼻子却发了酸,非白,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个万恶的原家呢。
这时外面又起了一阵混乱,只听围着我们的子弟兵警惕地喝道:“来者何人,通报姓名。”
几个轩昴的身影飘过碧纱窗,未见人面,已闻爽朗的笑声:“沈昌宗,你个狗奴才,连本王也不认识了。“
然后是沈昌宗的诺诺之声:“宣王架到,小人有失远迎。”
然后沈昌宗恭敬地大声唱道:“宣王架到。”
厚重的帘子被两个太监掀起,一个气度不凡的青年慢慢踱了进来。
却见那青年穿着江牙海水五爪云龙白蟒褂,里面夹穿一件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金线蝶绣的黑缎宽腰带上束着金丝攒花结长穗宫绦,那腰带上挂着金珠算,银鱼袋,两边侧腰上又各挂着一对黄玉麒麟,乌发戴着紫金冠,冠身正中镶着颗圆润的大东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映着烛火下,面如美玉,鬓若刀裁,目似点漆,虽怒而笑,那双明亮的目光快速地扫了一眼赏心阁众人,最后落到我身上,微微一凝。
薇薇像看到亲人一样扑过去,改跪在他脚边,抓着他的王袍哇哇哭了:“宣王陛下,救救薇薇吧。”
素辉肃然地大声道:“见过宣王殿下。”领着众人一阵下拜。
我也赶紧跟着跪下,心想这青年应是永业二年在玉北斎见过的宣王轩辕本绪了。
这位看似纨绔的俊俏王爷,却是三国南北朝有名的辩士和说客,严格意义上说来他也算是我的幸福终结者了。他有两位双胞胎妹妹,是战国时代赫有名的两位美人轩辕淑环和轩辕淑仪,连带当年惨死的前朝公主轩辕淑琪,史称轩辕三姊妹,皆以美貌,多智以及贞烈闻名,而她们的婚事,他有幸全部参与了。据说他早年游说了先皇英宗撮合了轩辕淑琪和原非清,然后把他其中一位亲妹妹成功地推销给了我的初恋情人,又差点把另一位嫁给原非白,眼看着非白不允,他又神奇的把手指一挥,瞄准了前朝驸马原清江。化皇女耻辱为政治联姻的奇迹,可谓鬼斧神功,实乃轩辕皇室的一枚智多星。奈何其不是皇后所生,而生母孔妃惨死在已酉宫变中,永远被太子轩辕本昱压得死死的,也许正是因为同是庶出之理,在原氏大族中,他同原非白相交甚厚,如同其兄同原氏长子原清江和宋侯走得很近一样道理。
我收回思绪,只听那宣王嘿嘿的笑了几声,偷眼望去,他正扶起哭得稀里华拉的薇薇:“可怜见儿的,我让你来好好伺候墨隐,谁知成了这光景呢。”
薇薇哭声微收,而我的眼前飘来了那片带着龙纹的白袍角,好一会儿,我的头顶上方有人微抬手,对我柔声道:“这位想必是弟妹吧,听说身子不大好,薇薇还不快把你主子搀起来。”
一双柔夷比薇薇更快一步地扶着我爬将起来,侧头看去却是青媚,她低垂的美目中看不到任何神色,只是扶着我的手微紧,把我微拉着后退一步,离那宣王和薇薇稍远。
那青年满眼审视地盯着我的紫眼睛看了一阵,屋里除了薇薇轻轻的啜泣声,出奇地安静。
“本王渴啦,”那青年忽然大声嚷嚷着,像入无人之境:“西枫苑的奴才们,快点把好吃的好喝的端上来,敢怠慢我,本王便叫你们主子把你们的打烂喽。”
众人一下子反应过来,一阵答应,西枫苑的人也仗着他的话,得了自由,那林老头便拉着兰生下去了,素辉称着这个档面色凝重地大步走了出去,估计是按照青媚的传话去布置了。
薇薇欢天喜地说去给宣王倒茶去,出乎我的意料,青媚并没有走,扶我坐下,为我和宣王递上暖手银熏,宣王早有小太监接过青媚手中的银熏,没让她近身贵人,青媚便温顺地垂手恭立在我的身后,仍是一身男装,却俨然我的贴身女侍卫一般。
宣王也不惊讶,想是同原氏亲厚,素知原氏凡高位女眷者身边必有两个女侍,这两个女侍平时装扮必一文一武,一男装一女装,两者交替,以护其主,想是那青媚得非白嘱托,暂作我的贴身武侍,随后见机应变。
这时薇薇托着泥金盘进来,上面放着两盏青花红豆沙。
“薇薇还记得本王爱吃红豆沙呀。”宣王状似轻松地同薇薇聊着,小姑娘手托金盘,巧笑倩兮,那小脸却不由红着低下来。
青媚见了,眼中露出一丝不屑,转瞬即逝。
“弟妹这眼睛瞧着伤得挺深的哪。”宣王看向我的左眼眶,一只修长的手也摸向自己的眼眶,好像感同身受似地倒吸一口气,皱着眉道:“啊呀,女子向来重貌,弟妹恁是不小心,想是要好好养护才能好。”
我微微一笑,恭敬地低头答道:“多谢王爷挂怀,皮外伤罢了,去岁春光里为歹人所囚,出逃时不慎遇裘,能活着见到三爷,也算值了。”
宣王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又沉默了下来,漂亮的眼睛闪过一丝阴沉,他依旧瞪着我,忽然出声大叫着:“来碗燕窝。”
我表面上镇静,却也被他这么一叫唬了一大跳,一个太监小心翼翼地过来,怯懦道:“王爷容禀,娘娘嘱咐了,王爷口之伤未复,不可喝燕窝。”
他俊美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眼神一阵尴尬,嘴角绽出一丝微笑,微倾身柔声道:“蠢奴婢,那是给花西夫人的。”
那太监脸都吓白了,拼着命叩头,拼命叫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另一个中年太监尖着嗓子无奈道:“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下去给夫人端来呀。”
那被责骂的小太监飞快退下去,一会儿又端了一碗青花汤盅上来,这回轮到青媚挡在我面前接过,娉婷地转身放在我的桌几之上,背对着所有人,用银色小指甲尖飞快地沾了一下,然后才转过侧身,掂起银叉搅动莹润的液,樱红小嘴替我吹了吹凉,才向我递来,像以前在琼花小筑那样伺候我一样,柔声道:“夫人放心,奴婢已经吹凉哉。”——
好,唯我大将军终于开张了,终于可以让我打开了,原来后台都登不上。请大家多包涵,一定要原谅答!晚安。
那被责骂的小太监飞快退下去,一会儿又端了一碗青花汤盅上来,这回轮到青媚挡在我面前接过,娉婷地转身放在我的桌几之上,背对着所有人,用银色小指甲尖飞快地沾了一下,然后才转过侧身,掂起银叉搅动莹润的液,樱红小嘴替我吹了吹凉,才向我递来。
这时素辉进来了,后面又跟着二个小太监,其中高个的那个捧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一捧厚厚的雪狸袄,另一个拿着拂尘的太监躬身道:“禀王爷,王妃听说西枫宛子冷,王爷身子骨又弱,差奴婢给王爷送件番地雪狸子披风来。”
宣王多看了那个捧着托盘的小太监两眼,那俏目便眯了一下:“可是皇上今年新赏的那件吗?”
那太监哑着嗓子诺诺称是。
宣王“哦”了一声,哈哈一笑,转头看向我道:“弟妹可是听墨隐提过,我那元配沅璃十二岁便许给了本王,比本王还要大三岁,在她面前,本王老觉得像个孩子,你且说说你们女人可是老把夫婿当孩子,好生啰嗦!”
我微微一笑:“宣王妃出于晋阳王氏,乃晋中第一大族,当年宣王娶宣王妃,亦是京都城一大盛事。”
宣王对我的赞美不置可否,只是轻摇了摇头,抿嘴一笑:“她快要了我的命。”
他看向那个托着托盘的太监,那个太监直起黄金比例的大个子身材,面容清秀,回我淡淡的一笑,那是齐放特有的自信笑容。
那件大狸袄子又大又长,还带着大大的风帽,在烛光动着奇异的光茫,下面也放着一套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褂,同宣王身上的王袍一模一样。
青媚明显目光闪烁,对我点了一下头,我对宣王了悟地笑了。
宣王也打了个手势,那个同齐放一同进来的小太监便向我递来,薇薇略一打眼便满脸紧张地过来替我穿上那件王袍,不再同青媚撒泼打闹,难为他们想得周到,那件王袍竟然为我贴身打造,着装完闭后,这宣王便道:“天色不早了,弟妹请先歇息,本王先回紫园看看墨隐怎么样了,弟妹勿忧,必竟是一家人,再说梅姨到底是原叔最爱的妻,弟妹处还有锦妃的求请哪。”
称这个当口,青媚同后头进来的小太监也易了装,那个小太监也将青媚的衣服穿上身。她轻轻走到我身边:“青媚伺候夫人休息吧。”
我带上风帽,向他揖首道:“木槿多谢宣王。”
宣王呵呵笑了一下,那个中年太监忽地跪在他面前,嘴角微微着仰头看他,老眼含泪,宣王含笑地拍拍他的肩膀,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再不看我一眼,只是悄无声息地伸了个懒腰,昂首走向里间,薇薇沉默地走过去,为他掀起床帷,伺候他睡下,举手投足,老练娴熟,仿佛经常这样做一般,薇薇的眼中下了决心,可是小脸却忧郁地看着我,慢慢流下泪来,仿佛是在看我最后一眼,小身子微微发着抖。
那个中年太监抹了一把脸,起身时,早已是一派清明恭顺:“八福伺侯殿下回府吧,不然王妃可又不高兴喽。”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掀开帘子,他便大步昂首走出,一甩拂尘大声道:“宣王起架。”
他高高掀起自己身上的披风,看似为我挡去风雪,同时亦挡住众人的视线,
沈昌宗领着众弟子跪安,我坐进大轿中,一路行去无人阻拦。
行了约半个时辰,轿子停下,齐放让我换上高头大马,那八福向我们躬身道别,自己领着宣王亲卫往紫苑赶赴去,我们向南驰了一阵子,却见前方一队人马迎接我,正是朱英,沿歌他们,还有法舟的身影也在其中。
“夫人见谅,青媚只能送汝等到此地了,小人将回去了。”青媚对我沉声说道:“方才青媚同三爷秘密见过,三爷的境况不好,如果一时半刻宣王造访,必是……主公下了格杀令了,且……方才青媚见到了内务府管事的太监,秘密调了一瓶极·乐散。”
我奇道:“王爷这是要赐我死药?”
“非也,”青媚忽然泪如泉涌,看着我哀哀道:“这极·乐散是只有原氏宗亲才能用的极品毒药,夫人怎么还不明白吗?三爷即是要同您一起好好活下去,那又为何忽然送夫人走呢,还要请动宣王帮忙啊。”
法舟愣愣地走到我们面前,只听青媚泣道:“夫人……这是主公要赐死三爷啊,三爷本来以为想等于将军攻下晋阳,同于将军汇合,再向主公禀报夫人的事,以军功抵罪,可是,锦妃娘娘的紫星武士向主公告发了夫人还在西枫苑的消息,她是算准了,三爷会拼了命地护着您。”
我只觉腿脚一软,幸亏齐放扶起我,青媚从怀中拿出一卷羊皮纸与一个小小的紫玉瓶递给我:“这是三爷给的奴籍,从些以后青媚便是自由之身,还有这个便是生生不离的解药。”
这便是生生不离的解药?我却没有去接,只是愣愣地看着,为什么,非白,为什么原清江要赐死你,就因为我吗?
“对不起夫人,卑职是东营暗人之主,既便三爷放卑职生路,卑职要回去与三爷同生共死!”青媚对我大声说道,“这是自由的青媚,清醒的选择。”
“夫人,小人也要回去啦?”法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笑呵呵地走过来,向青媚施了一礼:“小人碧水堂外侍法舟,见过青王。”
青媚微微一笑:“原来是法侍卫,传言法侍卫曾列紫星武士,只因生刚烈,而被外放,果然人如其名。”
法舟的眼在漆黑的眼里特别亮:“夫人,我等这一去,便是永别啦。”
“方才小人有幸得见上家踏雪公子啦,公子嘱我定要终生伺候夫人。”法舟下跪道:“小人虽是个外放的暗人,但仍是西营的暗人,暗人天职便是死在战场之上,而西营的暗人便是与主人同生共死。”
我手上的雪貂披风掉了下来,他挺起膛慷慨笑道:“请夫人成全,小人亦要回西枫苑以身殉主,这是小人毕生的荣耀。”
青媚的眼睛亮得惊人,也跪倒在法舟身边,道:“自永业三年夫人流落乱世,多少贪生怕死,背信弃义之人逃离西枫苑,背叛三爷,使得西营还有锦妃的人害死了我们多少伙伴,多少亲人,青媚的家兄,家嫂,还有父母虽是暗人,可小侄儿小侄女一个六岁一个七岁,最后全部被那个西营贵人给活活烧死了。”
“这刻骨的仇,这切肤的痛,”青媚呀交切齿道:“如何能忘,而这一切唯一的希望便是三爷,如今主公要赐死三爷,那便是青媚报仇的最后时机,也请夫人允诺,让青媚随法舟壮士一起多杀几个西营狗贼吧。”
大理众人一片噤声,皆满面敬意地看着西枫苑的二人。
我早已泪流满面,这两年西枫苑牺牲这么多家臣仆从,细细数来,始作俑者舍我其谁?
“青媚,法兄,快快请起,”我抹了一把泪:“这九年来,连累西枫苑诸位壮士,皆是木槿之罪也。如今三爷有难,为妻者岂能独活?我与诸位一起回去便是了。”
法舟豪气地大笑道:“踏雪公子果然好眼力。”
青媚愣了一会儿,终是对我绽开一丝纯然而开心地甜笑:“请夫人上马。”
她扶我上马,转头看向齐仲书道:“你家主子既做了决定,请君亦早做打算吧。”
我重新跨上马,对着朱英道:“谢谢诸位多年的照拂,让莫问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和快乐,可是如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相互残杀,看着原三爷就这样死去。”
红鼻子的朱黄在西北的大风中吹得鼻子更红,他喃喃道:“夫人难道是要与我等永别吗?”
我摇摇头,示意他过来,在他耳边轻轻说道:“请替莫问给太子殿下带句话,倦鸟归巢,有缘必见。”
我拍拍沿歌的肩膀:“记着先生说的话,为自己的心而活”
我流泪抱住我的弟子,在他耳边说道:“对不起,沿歌,先生没能保住春来,先生这一辈子最不想见的便是大理同汉家相斗,因为两边都是自己的亲人……请你一定替先生保护好夕颜还有同学们好吗。”沿歌虎目含泪,牙齿磨得格格响:“先生莫走啊。”
我没有回答沿歌,只是抹着脸复又骑上马,同青媚,法舟向原路返回,不出所料,不过一刻,一身劲装的齐放跟了过来,他对我点了一下头。青媚轻啸一声,立刻周围有无数的人影在周围涌出。
“夫人勿惊,这些都是三爷的铁卫。”青媚傲然笑道:“主公想不知不觉处死三爷,然后再灭了我东营青木碧水二堂,却是痴心妄想。”
我心中一动,勒住了马:“你要拉着大队人马回去救三爷,这好像有点不对,我且问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主公要赐死三爷?可是三爷亲口相告?”
“我同三爷分手之时,只叫我们好生保护夫人出西安。我方才出了紫园,便得了在紫园的亲信来报,锦妃娘娘私自派了很多黑梅内卫前来,且宣王的探子也送来同样的消息。”
“这不对,这很不对,依王爷的实力,如果要赐死三爷,那必先对付的是你们这帮子暗人,而且绝对不会用东营的人马来围住西枫苑,这怎么可能是来圈禁三爷,哪里有拿自己儿子的兵士来围困儿子呢?分明就是鼓励儿子造反,我看王爷这是在保护三爷,绝无赐死之意啊,”我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必是有心人在背后搅局,如果你冒然带着一群暗人前往,必会让王爷以为是三爷是真的谋逆了,到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此人为了让你相信这个消息,故意让宣王也得了这个消息,正是如此更显可疑,你想想,哪有哪家父亲要处死儿子的消息还会那么容易让儿子的家人,还有让亲家族人统统知晓的,且以王爷之力,想要处死三爷,何必要等上一天,让天下人皆知?”
青媚也面色霎白:“难怪锦妃娘娘没有同司马一起陪着主公回来,却派了黑梅内卫随侍,想是要洗去干系。”
我的心一沉,锦绣真的是你吗,我也在西枫苑啊,难道我的死活你也不顾了吗?
我对青媚附耳道,快请于大将军秘密回西安来一趟,什么人马也不要带。
青媚点点头,又吹了一个口梢,那群人又忽忽地闪回了原地,只有两个极高个的人影,施着绝顶轻功来到我们近前。其中一个身挑细长,虽有喉结,面容极俊秀,那似女子柔媚的五官上似是轻打了层薄粉,眼上还绘了精致的眼线,鬓边簪了朵银水仙,而另一个肌强健,髻上着一朵小小的金流星锤,我眯着眼认了半天,正是把我打落水的武士,好像叫什么灿子来着。
“青木堂金灿子见过青王和夫人。”那金灿子抬首迷着眼看我,特特地拜倒在我面前,磕了半天响头:“卑职该死,请夫人见谅。”
“碧水堂银奔见过青王和夫人。”那银奔斜目看那金灿子,目光如嘲似讽。
青媚的坐骑不停地来回跑动,似是忍着极强的不安,她使劲按住座骑,低声同他们耳语几句,那二人面色不变,隐了回去。
“我已安妥武士,隐在附近,先勿轻举妄动。”大风吹起青媚的发丝,拂向她的明眸:“眼下青媚还是要回去看看三爷,就怕连累上宣王,那三爷便少了膀子了,夫人意下如何?”
“还请青媚带路,我们先回西枫苑把宣王换回来,只是恐怕要走暗道了。”
“今日之战若得全身而退,从此夫人便是青媚的主子了,”青媚睨着一双媚眼上下瞅了我两眼,桀骜一笑:“若不得,夫人可想好了,三爷若有好歹,青媚必杀夫人和自己以殉主人。”
齐放听了,连连挑眉,冷笑着正欲开口,我笑着止了他,说道:“好,随你便!”
心中暗骂你个臭丫头,我为你花了这么多银两,你还好意思说过一会活下来才认我作经理,而且还有可能要杀了我,你便是那史上最难搞定的打工仔。你不是那刁民,谁是那刁民?
黎明的脚步近了,一队清瘦的仆妇提溜着一堆大桶小桶沿着屋沿下神出鬼没的涌出,挡到我们面前,看到我们几骑杀气腾腾地飞驰而来,皆禀息惊恐的看着,那领头的管事有张熟悉的胖脸,我便对她微一点头,她看着我的眼睁得老大。
果然是周大娘!不亏是紫园见过世面的老人,几妙钟后,她立刻肃着脸喝退杂役房的大队人马,全部退到一边,恭迎着给我让出大路。
温暖的阳光开始跃出地平线,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而这是紫园很平凡的一天。
有话要说:花西解疑时间,今天同大伙来分享一下小五义的暗号木槿花西月锦绣,燕子楼东人留碧的分解。请大伙允许我学一会刘心武老师,放胆讲讲对人物的理解,我已经放在我的扣扣博客,官网和贴吧,看过的筒子可绕。
第一句是木槿,锦绣,第二句燕子-于飞燕,碧指碧莹,楼东指阳光,太阳,连着第一句的月,加一起就是一个明字,就是宋明磊。
第一句里根据唐诗那句木槿梢头月偏西改编而来,是指主人举办热闹的家宴,喧闹宴席后疲惫但平静的心理,暗示花氏姐妹波澜壮阔的人生,但最后归于平静。
里面的月锦绣一指锦绣的风华绝代,二指段月容的绝世的微笑,木槿花西表明木槿这一辈子永远会记挂着西方的原非珏,却无法回避这一世命中注定凄艳的荣幸,要成为原非白的花西夫人,同时无论花木槿怎么折腾,也躲不过段月容的一个凝注,这一生要为原非白和段月容而挣扎。
第二句里以燕子命名一栋高楼,图为一只金燕一飞冲天,栖于巍峨的高楼庙堂之中,站在伸向天际的展翅飞檐之上俯视天下,傲视群雄,指于飞燕将登上人生的颠峰,手掌重权,并名垂青史,受世人敬仰,但终是栖于人下,受最终大boss的控制。人留碧,指碧玉仍在,但伊人已去徒伤悲,暗指碧莹终有一天是要远嫁的,离开东方的家,离开温暖的于大哥和还有小五义的庇护,最后客死异乡,空留小五义诸人怀念。
两句里面宋明磊的字没有明显的表达出来,暗指这是一个虚拟的人物,这世上本没有实明磊,只有一个为了仇恨愿意牺牲一切的人物,而正是这个人物谱成了后半句,说明他那时已经安排好了碧莹和于飞燕的命运,他才是小五义命运的幕后黑手。
燕栖高楼,碧玉藏于内,明家后人虽为仇恨所惑,但身为小五义,此人终是心存一丝良善,有过想把无辜的碧莹托付给心地纯良敢作敢当的于飞燕那种想法,而自己去完成复仇的使命,得仁成仁后,黯然离去,望于飞燕好好照顾碧莹,让妹妹在镶金嵌玉的高楼中过一辈子。另一方面又很矛盾要不要把妹妹往火坑里推,然后即便有一天妹妹要嫁人,无论嫁给西方的蛮族,还是嫁给于飞燕之样的武人,都得从高楼上慢慢下来,在他心里,对于明家千金而言那也是下嫁,那种大家豪族的荣誉感和贵族傲气流淌于骨血之中,一生难以消去。
青媚同我们飞快地下马,带我们抄小道来到一处,有一眼活泉的垂花门洞那里,我记得是那个孩子逃命时来过的,果然亦是另一个入口。
青媚道:“这里其实是一个出口,因我身上没带紫鱼符,且我等无法回赏心阁入口进去,只好取巧从此入了,不过此处有百年高手把守此门,我等需小心了。”
我刚点头,青媚在那眼活泉中探手一捞,立时那扇墙向一旁移动了,我们进来,眼前尽是冷峭危崖,怪石陡立,同我们上面温柔宝贵的紫园皆然相反,低头众人皆骇了一跳,原来底下却是万丈深涯,唯见一条深色的河流奔腾而过。不等我发话,青媚早已一拍我的后背,把我打落山崖,然后飞身而下,在半空中追上大叫的我,捉住我的左手一起下落,几乎同时齐放飞驰而下,拉住我的右手,带我平稳落地。
“喂,你······!”我估计齐放想抗议青媚的粗暴手段,但是立刻无数的一寸的小箭羽我们所到之处,连带那附近的山石夷为平地。那箭羽似长了眼,跟着我们一路射下,青媚便拉着我们躲在一块巨石之后,等呼啸之声过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出来。
这才发现我们已到了谷底,我眼前却是一片极深色水面,紫莹莹的急流翻滚着白沫流过河中央一块昏惨惨的巨碑。这巨碑早已被冲刷得圆头圆角,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四行古字:紫沙妖冢埋仙骨,缘得贪嗔痴欲苦,彼岸魂归忘川水,此地生人犹歌舞。
这看上去是一首劝戒到此地的闯入者诗,凡是犯了贪嗔痴欲之人,来到此地,无论是仙是妖尽埋于此,在此地汝还可歌舞人生,一旦闯入过了彼岸便登鬼界了可见此地的凶险
“这是忘川,又名紫川,因其色深紫而闻名,传说饮下此水便可前尘尽忘,”青媚紧张地看着四周,一边解说道:“不过至今无人敢试,因为这河里还住着一种可怕的护宫大虫。”
话音未落,却见那河水忽然慢慢平静下来,水势也缓了下来,那宽豁的河面如同一块紫色的凝碧,偶而那紫色水面上有巨大的鳞身显现,却见一条条水桶般粗的金蛇蜿蜒地滑开水面,渐渐向我们这边游来,有几条竟然扭曲着涌上岸来,高昂着身对我们呲牙咧嘴,露出一寸长的大尖牙,细细看来,同莫愁湖中的金不离极像,只是这里都比莫愁湖中的要大许多倍,而且没有血红的大眼唯有具大的鼻孔和嘴巴。齐放就要下手击杀,青媚拉住他:“不可,这地宫的金不离比之上边的凶恶百倍,你若攻一,必群起复仇,不必惊慌,我自有办法诱退他们。”
她巧笑倩兮地自怀里掏出一物,我们几个盯睛一看,当时便脸色全变了,就连齐放也白着脸退了一步,原来青媚竟提着一只断手,那手断处血绩未干,想是从刚死之人处切下。
“他们不吃不新鲜的,夫人放心,这是西营的细作的,可不是普通仆役百姓的”青媚认真地解释一番,我们的脸更白青媚挑了挑眉携着那断手向几条金不离走去:“虫虫,毕毕,如如,快来呀,姐姐给你们带好吃的了,要吃也吃那个大理的白面书生,可别吃姐姐我哦。”
小放额头的青筋崩了一崩,挟仇带怨地看着青媚,青媚却回她一个,一边娇柔哄着一群巨蛇,一边用那只断掌诱着那几金不离,而它们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嗷嗷叫着扭曲着身,争先恐后地追随着她手中的断手。然后到离我们足够远的地方,她奋力把那断手一扔,果然一堆金不离跟着跃进河中争相游向那只断手。
她若无其事地走回来,在下摆上揩揩双手,我便咽着唾沫过来:“哎!那个,青媚,我等如何渡河?”
青媚嫣然一笑:“夫人稍候,梢公快来了。”
没想到这里还有梢公,果然,不一会儿,河面漂来一阵苍老哀伤的歌声:“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宽阔的紫河河面上渐显一个带着破斗笠的老者,撑着一叶极窄的扁舟,脸上的面具伤痕累累,似是经年刀斧砸痕,露出五分之三的干枯的面皮来,包括一只黄褐色的老眼,和枯树疙瘩一样的嘴皮子,瘦骨嶙峋的身上只穿一身破旧的衣衫,可能是久不更换,一股刺鼻的恶臭传来,且此阴湿寒冷,他却只着一件绛色的单袍,腰间粗粗地用一根麻绳系了。
那老者极慢极慢将船撑到岸中那块巨碑旁,那舟边的麻袋一散,却见一堆人块,河中的巨蛇开心地一抢而空,果然这里的主人专以人豢养这些金不离用来看守暗宫。
我们的眼睛微花,却见那个老者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近前,略伸头,细细看了我们一阵,然后抻出一只近似骨头的手,对着法舟很慢很慢说道:”你是这群小鬼的头吧,来此地是来做这金龙的食物么”
法舟正要开口,青媚早已冷冷地亮出一块刻着紫星的紫玉腰牌:”我乃紫苑家主坐下紫星武士青媚,今天特地要借小舟一用,还请老丈放行。”
那老头森然笑道:“如今的原氏莫非后继无人了,连你们这等小鬼都能作紫星武士了?”
就这一句话,严重地伤害了在场所有80及90后的自尊心,青媚轻叱一声仗剑出击,然而没有人看见这个老人是怎么出手的,青媚便软软地倒在那里,小放刚刚出手也被定在我的身边,接着是法舟,眼看着一片冰冷的气息扑向我,那老者冰冷的破面具停在我面前,他一支长长的黑指骨直指我的咽喉。
“咦?!你的眼睛好生奇怪?”
他冰冷的老手握紧我的咽喉,渐渐收紧。
就在这时,有一个小影子撑着一叶小舟而来,然后借着长槁,飞奔到岸上,却是那个白面具的小孩子小彧,他对那老者手舞足蹈地比了一通,然后递上一块鱼符,那老者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慢慢道:“既然宫主允了,那你且来吧。”
“那我的朋友?”
老者看也不看身后,用脚跟一带两颗石头,飞向小放和法舟,那两人便解了,但仍是软软地坐下地来,小放身岸边爬了起步又被金不离逼退了回来,只得抱起人事不醒的青媚,扶着法舟往后退。
老者快速地拉着我施轻功来到那叶偏舟,小彧也飞到小舟上,对我伸开双手啊啊叫着要抱,我便把小彧放在我腿上坐着,而我坐在放着一堆死人骨头的地方,那小彧倒似很开心拉着我的双手,时而用小手抓起剩下的块喂金不离,时而拾起两根腿骨玩互相击着玩,似是同老者很熟悉。
我不停地咽着唾沫抱紧小彧,尽量镇定地看着那个老头。那面具下不知是一副怎样的面孔,总感觉他在盯着我的眼睛看。小舟在凝缓的紫色河流中行了一会,我发现这条所谓的紫川非常深,有时会有种前身长着爪的大金龙跃上,或是攀住我们的舟沿对我张着血盆大口,小彧便敏捷地不时击打,那老者亦用船浆闪电出击,那些被击晕的金龙一落水中便被同伴当成扔下的食物围着撕裂,血腥味更浓最大的曾有一只巨大的蛇头隐现,似人头一般大小,足有十来米长,看样子像是活了几百年了。受到老者的攻击,便像条巨大的金龙从一侧滑过上空,跃过小舟,咆哮着落到我们的另一边,犹对着我张嘴嘶吼,我看得胆战心惊,小彧却还咯咯笑着挥出一根人骨头把它打得更远
“请问前辈,这条紫川可是同上面的莫愁湖相通。”我鼓起勇气问道。
那老者沉默地点了点头。
“请问前辈如何称呼?”
那老头歪着脑袋想了一阵,一只昏浊的黄眼一阵迷茫:“哎!记不得了。”
这是一个有些诡异的答案,过了一会他忽然开口慢慢解释道:“这条忘川,相传是千年以前,一位紫瞳的原氏先祖骨血所化,这位先祖以自己的血之躯,诱妖魔进入紫陵宫同归于尽,保得一方平安,从此之后,但凡喝下这里的水便会忘记一切情爱,一切愁苦,消去七情六欲,成了为一个没有痛苦的人,老朽就是长年行船于上,偶尔沾了些忘川水,渐渐地就忘记了姓甚名谁,过往总总了,唯记得奉宫主之命,守护这里的出口,平日喂食金龙,击杀擅入者”
说到最后一句,老者的黄眼一片清明,闪过狠戾
我胡乱地哦了一声,心想这里的先祖传说人物可能说得是同原理年一起埋葬紫陵宫的轩辕紫蠡吧,传说中这忘川以她血所化,我倒不信,但极有可能是这河底的沙石含有一种特殊的矿物质,染紫了此地的地下河,这条地下河连着上面的莫愁湖,这里的金不离品种可能是从上面顺水游下,因为长年黑暗,然后发生变异进化,是故没有眼睛。原氏故意常年以人喂养,且终日与武功高手相博,那身躯便却比上面的同类要强壮得多,自然是最好的守护者。
我又想,也许这个老头其实跟司马遽一样,在暗宫里,尤其在这条河流上长年漂流,没人陪他说话,结果一遇到人就说个不停。
我略放心防,胡诌道:“原氏有独门秘药无忧散,服之可使人五官昏溃,忘忧负爱,也许便是取材于此吧。”
老头忽地停了下来,任那一叶扁舟停在湖中央,自己却盘腿坐了下来。
一时间周围那些强壮的生物游来游去,不时轻撞舟沿。小彧似乎也有些不乐意了,用手里的两根骨头敲敲老者,以示他快些前进。
“方才探到你的脉息,似是被下了生生不离?”老头轻而易举地按住了小彧的“玩具”,在面具下缓缓地呵呵笑了起来:“你是原氏的女人吧。“
我微点点头。
老头子忽然像是要开恳谈会似的:“呵呵,你既是原氏的女人,为何要回去呢。”
“我要去救人,事从紧迫,还请前辈高抬贵手,速速送我到对岸。”我耐着子对他揖首道。
“你难道不知道吗,原氏中人皆是受过诅咒的魔鬼,他们是永远不会得到真爱。”
哎?!什么意思?忽然想起原清舞也曾经对我说过原家的男人是世间最阴狠毒辣的男人,偏偏又多情的紧!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愣愣地看着他。
那老者枯瘦的手却掂起船桨柄搔搔稀疏的灰发,阴阳怪气道:“因为他们是想得到一切的痴鬼,你跟着他们会倒大霉的。”
这倒说得有几分道理,原氏向来推崇佛教为国教,可惜佛教五戒中的贪、嗔、痴、慢、疑,原氏倒是样样都占了个全。其实红尘中人,又有几个能逃过这些呢?
我正胡思乱想间,却听那老者循循道:“如果你愿意喝下这里的河水,你确能忘记往事,我也能载你回头,想你那些伙伴定是还在原地等你。
我淡笑如初:“多谢前辈,木槿如今为心而活,请您成全。”
他在面具底下粗嘎地笑了起来,满是嘲讽之意,他再一次很慢很慢地爬将起来,骨头一般的手用力撑开一槁,荡开一叶小舟,低沉道:“很多年以前,曾经有一位勇武英俊的年青人闯了进来,他被我震伤了心脉,我好意对他说了同样的话,他却执意进来,后来我连他的尸骨也没有见到过。不过我记得,他同你的回答一模一样,你的神情同他甚是相似。”
我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在对面慢慢咕哝道:“咦!你叹气的模样也同他有些相似,真奇怪,今天老朽想起了许多往事。”
小彧似乎有些害怕,返身紧紧抱住我,我也回抱住他。
他似是对我叹了一口气,再一次撑开那小舟,速度快了很多,他自嘲道:“奇了,老朽想起了很久以前老祖先传下来的一首歌来,原来一直只记得上阙,记不得下阙,今日却忽然想了起来,你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符咒,可以解我喝下的紫川之水?”
我抱紧小彧,使劲摇着头。心中暗想莫非是我口的紫殇起了作用,让这老者想起了许多往事?
那老者却呵呵笑了起来:“既然与你姻缘际会,便唱与你听吧。”
哎?!怎么还要开水上个人演唱会呢?只听他开启嗓子,唱起一首歌来,他的声音嘶哑悲伤,口音难辩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似这般真情是假意,似那厢假意却真心······休言花落紫川,却道孤命殇还······似花还似非花去,破窗残月缘尽时····。
那歌词甚是奇怪,音调却是略微有点走样的长相守,那曲调明明难以入耳却偏偏如魔音一般钻入耳中,勾起无数往事,还有一些我以前从不曾见过的画面在我脑海中活跃,依稀看到紫浮装扮的段月容抱着一个女子哭化了脸,待近一看,那女子一身火红,窈窕娉婷,长得同我甚是相似,她忽然对我睁开了一双紫眼睛,对我哀伤地流着泪,我不由魂断神伤,泪滴沾巾。
正当我神志痴迷,向那紫河倾颓时,有人轻拍我的脸,原来是小彧,我擦干满脸的泪水,眼前渐渐亮了起来,却见前方有一点温暖的光茫,原来不知何时已到了岸边。
却见一人长身玉立,一般半旧的绵袍,干干净净地在水边轩昂而立,左手擎着一盏昏黄柔和的灯,袖口处微露一段强壮的小臂肌,上面隐隐地显着西番莲的纹身,如一团火光照亮了我的内心,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暗宫宫主如此雀跃。
“青媚同我传信,我还正准备替你和他收尸呢,没想到你还真来了。”我正踌躇着说什么同他打招呼,他早已身形一晃,跃到舟上,向我伸出手来,我和小彧便被他有力的手给拉上岸,“你的命太硬了,果然是破运星。”
他在面具下愉悦地笑着,但□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如嘲似讽,我也懒得理他,赶紧立稳了,回他淡淡一笑,回头却见那老者既没有对暗宫主行礼,也没有说任何话,又像初见时一样,双手交叠搁在长槁上,歪头看着我们,像是在看戏一般,司马遽对他微躬身一揖道,恭敬道:“多谢妖叔。”
那老头歪着脑袋慢慢点着头,恍然大悟道:“嗯,我想起来了,我叫司马妖。”
那妖叔对司马遽点了点头,暗宫下有暗风吹过,我不由打了个哆嗦,看那妖叔衣衫尽破,露着两条枯瘦的长腿,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便解下雪狸子披风,递上去:“多谢前辈相助,暗宫阴冷,请前辈收下御寒吧。”
那妖叔枯骨一般的手慢慢接过来,低下头用黑瘦的手那亮滑的贵重白毛,刹那间,黑白相间,贵贱相接,甚是触目,他点点头,慢吞吞道:“咦?你同那人一样,临走时也送了我一件衣服哪。”
说闭也不道谢,只是闪电般地远远地荡开了去。
毫无预兆地司马遽伸手拉起我的手使轻功向上飞去,小彧也飞身跃到一块大钟石上,电光火石之间那忘川猛地向上泛滥涨潮,如同方才所见,奔腾咆哮起来,那紫色的潮水已经淹过我们方才站的岸边,他放下我时,我猛回头,却见一叶小舟已在紫色的河中忽隐忽现,耳边微微传来那奇怪的梢公那奇怪的歌声:“似花还似非花去,破窗残月缘尽时。”
“你这贿赂行得挺好,”耳边传来司马遽的戏谑之声:“可惜,恐怕是没有机会再请妖叔帮忙了,他一般只送活人进来,死人出去的。”
我横了他一眼,正要猛然惊觉他的手还在我的腰间,我便拍开他的手,离他一步远,正色道:“兹事大,还请快快带路,送我回赏心阁。”
他呵呵一笑:“假正经的东西,急什么,有你在,他哪能那么容易就死喽?”
嘿,你算哪颗葱,我为毛要同你正经啊!
他嘴上轻薄,脚上却飞快地挪动了起来,他的轻功极好,连小彧也轻松地跟着,而我只得拼尽全力方跟得上他们,他们只得飞飞停停,不时等我
一路上他还能快速地讲述原委,侯爷的确调了一瓶死药,看样子确要赐死一位贵人,但没正式说过要赐死谁,可能原非白也担心这死药是给我的,便传言让青媚将我转移出去,有人便称此机会拿死药作文章,假传消息侯爷要赐死原非白和我,并且切断紫园的一切消息,以鼓动东营暗人闹事,幸亏我们及时回来,未酿成大祸
可惜我只能勉强跟上他们,听了个大概。
“我方才已经见过青媚了,你这女人倒是不苯,幸而折了回来”他算是夸我吧,可惜我已经气喘如牛,无法回答他的话
他不厚道地埋怨了几句,最后实在忍不不住了,一把横抱起我,往前掠去,我大惊:”你要干甚”
“你这也太慢了,是想回去替原非白收尸吗”
嘿!这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可说实话,这人的武功是真好,不用等我之后,他的速度惊人地提了起来,把小彧也甩在身后,小彧哇哇叫着使劲跟了上来
我便忍住不语,他的膛宽阔强壮又温暖,我不由思念原非白,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心中便如刀绞一般
可能为了缓合我的尴尬,他对我说起方才渡我们的那个老梢公司马妖是暗宫最年长的人,亦是武功最高者,经历了暗宫很多风云,没有人知道他的年纪,甚至有人说他已经活了好几百年了。
想起那个妖叔,我便放柔声音道:“宫主大人,我可否诚恳地请求您提高妖叔的福利待遇”
“呃什么意思”
“他既为你们暗宫服务多年,作为宫主你是否可以派人照顾一下这些高龄老人的晚年生活……”
司马遽在面具下嘿嘿闷笑两声:”真是个不知死活的,都快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还关心别人”
他便话音一转:”不过,本宫可否也诚恳地请求君老板带着你丰富的嫁妆从此入主暗宫,帮助本宫做好家务,带好小彧,别到外面兴风作浪,祸害咱们原三爷还有各方豪杰成吗”
苍天啊!大地啊!我终于见到一个比我还要混蛋的混蛋了,我假笑道:”我诚恳地请求您打消一万年不可能实现的妄想吧”
他轻松地飞奔笑道:“本宫诚恳地请求姑娘三思”
我咬牙切齿道:“我诚恳地请求您抓紧时间快带我上去吧”
“本宫诚恳地准了”
“……!!”
我们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通道,司马遽开动机关,有光传来,我们从一个小门猫腰钻了出去他把小彧留在里面,自己同我一起出去我们悄然落地,正是赏心阁的内间,非白的卧室我小心地掀起帘子,里面却空无一人,心中暗想,难道宣王已经脱身了吗
忽然听到前面有宣王的声音传来,司马遽略摆手,示意我过去,他在后面保护,我便悄悄走到前厅,越过珠帘我看到宣王正铁青着一张脸坐在方才我们谈话的地方,身后站着瑟瑟发抖的薇薇,吓得嘴唇毫无血,混身只靠扶着花梨木椅背才没有倒下
“你这着棋好生厉害,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宣王冷笑着说道:”只是你不怕父皇和叔父发现了吗?”
在他对面有个年青的声音呵呵笑道:”怎么可能会发现呢三瘸子的暗人马上会冲进来,谋逆作乱,叔父自然会派兵镇压,到时你们都将死在乱军之中,我便可同驸马安枕无忧”
“王兄妙计,”宣王淡淡道,目光向我这里漂来,看到我身影的一刹那,眼神闪过惊喜,却仍然面不改色地鼓了鼓掌:”臣弟自亏弗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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