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宴请(2/2)
“我会转告,侍琴姐姐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杨氏冲侍琴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怕沈妍看出端倪,又挤出一张笑脸。在杨氏陪客的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沈妍没兴趣知道,只要她的目的达到就好。
平氏靠坐在暖阁的软榻上,伤心哀叹,平慕轩也满脸郁郁之色。杨氏在门口张望了几眼,笑脸开花,成堆的恭维话在暖阁炸响。平氏母子都皱起眉头,谁也没理会她。平氏欲言又止,随口问了沈妍几句,就让她到前院招呼宾客了。杨氏想留下来套套近乎,被平慕轩三言两语撵出来,布满讪笑的肥脸红似猪肝。
王氏和平蓉都来了,正在招呼女客用饭,满脸热情好象主人一样。听周管家说,平大夫和平安在男客那边走了过场,就都到敞厦陪文健等人了。秋管事被他们赶回来了,敞厦成了他们父子的舞台,上演什么样的脸谱就可想而知了。
沈妍叹气说:“真不巧,偏偏二舅爷前天出了远门,文统领和侍卫们只能让大舅爷和大表少爷照顾了。他们都是体面规矩人,想必不会出什么差错,让人看笑话。大舅奶奶和蓉表姐也是灵透人,要知道她们来,就让她们去伺候那些难缠的嬷嬷们。她们现在才来照顾客人,为难的事避开了,里子面子倒都有了。”
“一窝子下作人,我昨天让美妞去问他们来不来参加宴请,他们连门都不让进,一口回绝说不来。现在又巴巴过来,还不是听说武烈侯府来人了,想露脸吗”
“人家会把握时机,哪象二舅奶奶你是实在人,一心一意为轩哥儿打算。”
“你这丫头年纪不大,倒是明白人,难怪轩哥儿娘喜欢你,回头你要跟她说清楚,我去招呼客人。”杨氏咬牙冷笑,扭着肥重的身体向王氏杀去。
沈妍冷笑,若不是听说武烈侯府来人,平大夫一家也不会过来。这就是他们一家的嘴脸,拜高踩低,心机歹毒,她正跟他们一家憋着一口恶气呢。赶上今天这事,又有杨氏这把锃亮的冲锋枪握在手,肯定让他们一家把露脸变成出丑。
杨氏跟教养嬷嬷们生了气,不敢表现出来,正愁有气没处撒呢,让她去对付王氏母女正好。杨氏也很可恶,她们狗咬狗、一嘴毛,两败俱伤最好。
沈妍叫来周管家和秋管事,嘱咐了几句,把宴席收场的事交给了他们。她刚准备回去,就见文健带几名侍卫过来,身后跟着点头哈腰的平大夫和平安。
“我要把车马调往驿站,礼物如何安置,请姑娘明示。”文健说话很客气。
“文统领,礼物好安置,就放在三进的库房,省得来回搬挪费力。”平安陪笑向文健进言,又冷冷扫了沈妍一眼,目光中满含警示。
沈妍嗤鼻轻哼,根本不把平安放在眼里,说:“侯府赏赐的厚礼怎么能放到三进的库房呢有劳文统领吩咐手下把礼物抬进正院,我们再做安排。”
文健根本不看平安,冲沈妍点头说:“好,还请姑娘派人引路。”
“秋管事,你安排小厮在二门外引领,唐嫂,你带人去打扫正院的小库房,顺便找几个婆子在二门内伺候。”沈妍面带浅笑,不用思考,就安排得井井有条。
文健带侍卫离开,秋管事和唐嫂也各自按安排行事了。沈妍里外看了看,又询问了周管家,得知没事,正准备离开,就被一脸恨怒冷笑的平安拦住了。
“别猖狂得太早,有你哭得时候,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沈妍摇头耸肩,不屑一笑,“我的身份是谁,表少爷不知道吗看来表少爷对你的亲姑母家还是不够了解,拜托你以后少指手划脚,免得让人笑话。”
说完,沈妍不等平安吭声,就蹬开两条小短腿,洒下一串脆笑,离开了。
平大夫皱眉叹气,想训斥平安几句,倒被平安甩了脸色,弄得很尴尬。平安把王氏和平蓉叫出来,一家四口躲到无人处嘀嘀咕咕,显然是在商量对策。
多数宾客吃完饭,就各自回家,成了不遗余力的宣传者。少数女客打了劝慰平氏的幌子,想来巴结奉承套近乎,都被婆子们挡在二门外了。
侍卫们抬着朱红色的箱笼鱼贯而来,众人咂舌艳羡,诸多好奇的目光好象小钩子,恨不得破箱而入,钩出里面的宝贝,大开眼界,继而据为己有。
沈妍让婆了在院子里铺上油布,箱笼全部摆放在油布上,查验清楚并分类之后再入库。平氏伤心难过,郁郁不欢,这么多厚礼只能由沈妍带人清点。侍琴带了一个叫侍画的大丫头同沈妍一起对帐,并教给她贵重物品如何归类、如何保管。
几十只箱笼罗列在院子里,红漆映衬着正午的阳光,格外耀眼。箱笼全部送进来之后,沈妍怕人多手杂,就让婆子守住月亮门,不允许有人随便进出。院子里只有沈妍、侍琴和侍画清点物品,孙嬷嬷带两个稳妥的婆子往小库房里搬运。
“让我们进去,你们这帮死奴才,竟敢阻拦主子进出,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平蓉尖声厉气喊叫,尖刀一样的目光死死盯着沈妍。
月亮门外,平大夫一家四口、杨氏母子四口,还有几个跟平家沾亲的女人都要进来看望平氏。守门的婆子不让他们进,他们就堵在门口,连骂带喊。
“姑娘,他们……”侍琴笑意吟吟看着沈妍,等她说话。
沈妍撇嘴一笑,轻声说:“清点礼物事关重大,为防嫌疑,现在谁都不能进。”
侍琴点头,到门口吩咐婆子,并言明他们在堵门纠缠,就让侍卫来驱赶。这十多个人碰了硬钉子,只好讪讪退去,满脸不愤,平蓉更是提名道姓怒骂沈妍。
“那位自称主子的姑娘是谁”侍琴的问话别有深意。
“她叫平蓉,我家奶奶的亲侄女,在金州城算是轩少爷的表妹。”
等级森严的社会形态,名门世家更重视嫡庶尊卑的区别。妾的家人,哪怕是良妾、贵妾,都不算是主子的亲戚,更不能跟贵人主子论资排辈。
文健、侍画等人称平氏为姨娘,这就给平氏和平慕轩确定了身份。平大夫和平二舅两家是平氏的亲戚,可只有在金州城,他们才算平慕轩的亲戚。
“姑娘懂礼数,会说话,也有气度,那位平姑娘可不是好相与的。”
沈妍摇头一笑,拿起礼单向侍琴请教,巧妙避过她的试探。侍琴很识趣,赶紧把全部心思放在清点礼物上,与沈妍配合得很不错。
礼物清点完毕,侍琴侍画拿出松阳郡主赏给平氏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让人拿去给她过目,其它礼物全部锁进库房,礼单和钥匙交给孙嬷嬷保管。
“妍儿,你过来。”平氏挑出一块淡紫色的雪绸在沈妍身上比了比,对孙嬷嬷说:“把裁缝叫进来,给妍儿用淡紫色和浅蓝色的雪绸做两套衣服,再给轩儿做两套素色锦袍。爷去的时候咱们不知道,可这孝还是要守的。”
“是,奶奶。”孙嬷嬷马上出去吩咐人去请裁缝。
平氏挑出几块素色的雪绸,一一在沈妍身上比对,想像做成衣服的效果。沈妍披着雪绸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棱,洒在她身上,她整个人都被流光溢彩笼罩了。平氏很满意,丫头们也称赞凑趣,房间里的气氛轻松了很多。
她虽说是平慕轩的童养媳,可平氏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来平家不到一年,春夏秋冬的衣服添了几十套,若不是因为她正长个头,还要添更多。平氏怕招人闲话,不敢穿得太鲜亮,给沈妍做衣服倒都是鲜艳的颜色,样式也纤巧新奇。
“多谢娘。”沈妍心里泛起酸酸的暖涩,靠着平氏的胳膊撒娇,“娘,不如给姐姐和嬷嬷们也都各添两套衣服,比照侍琴姐姐的衣服样式做。今年都添置过夏衣了,明年少添一套就是,要不京城来了贵人,会笑咱们寒酸的。”
“老奴正想跟奶奶说给使唤的人添衣服呢,姑娘就想到了,心思真是玲透。”
平氏揽着沈妍,说:“一起添置也好,孙嬷嬷,你叫裁缝给轩儿和妍儿做衣服时,连你们的衣服也一起做好,你把管事婆子们叫进来,我有话跟她们说。”
孙嬷嬷叫来几个管事婆子,同平氏说话,商量迎接松阳郡主的事。沈妍正听她们说话,看到平慕轩在屏风后冲她招手,她就轻手轻脚溜到了屏风后。
平慕轩从珠宝首饰中挑出一朵精致亮丽的珠花,簪在沈妍头上,又递上一面铜镜,说:“妍儿,你看看,这朵珠花很漂亮,我把它送给你,喜欢吗”
沈妍很喜欢这朵珠花,并不是因为漂亮,而是因为这朵珠花是纯金打制,上面镶有宝石和珍珠,连流苏都是用金线缀花而成,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娘刚才还说让穿得素净些,你还给我带花”沈妍摘下珠花,爱不释手。
“不带就不带吧!你先收起来,就当我送你的礼物。”平慕轩幼气的脸上布满浓浓的忧郁,叹气说:“妍儿,我不想去京城,你帮我想想办法。”
平慕轩对他的威威赫赫的家族、对他身份尊贵的父亲和祖父母先前都没丝毫的印象,也就是今天,他才听说他们。谁都会对突然扰乱生活的陌生事物心存排斥,平慕轩年幼心思重,即使家族给他带来的影响利大于弊,他也不喜欢。
“松阳郡主只是来看你,没说怎么安排,还有半个月呢,等她来了再说。”
“要是去京城,你和娘都跟我一起去,反正我一个人……”
一阵尖厉的哭声打断了平慕轩的话,听出是平蓉的声音,两人都皱起眉头。
平氏皱眉叹气,忙让婆子出去查看情况。没等婆子走出房门,平安平蓉兄妹就哭哭啼啼进来,扑到平氏脚下,扯开嗓子,如丧考妣般哀嚎。
“这是怎么了快先别哭了,有什么事,慢慢说。”
平安长喘了一口气,哀求道:“姑母,侄儿求你救救我们的父亲,他可是你的亲兄长呀!这么多年兄妹情深哪!你要是不救他,我们的家可就毁了。”
“到底怎么了起来说话。”平氏听说平大夫有事,很着急。
“姑母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姑母忍心看自己的兄长没命吗”
沈妍和平慕轩互相挤眉弄眼,从屏风后出来,一左一右坐到平氏身边。两人知道平安兄妹在演戏,想拿捏平氏,都默不作声,想看看他们这场戏究竟怎么演。
孙嬷嬷冷笑说:“大表少爷这话老奴可不爱听,我们奶奶怎么忍心看自己的兄长没命呢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又不说,怎么让我们奶奶答应”
平蓉干嚎半天也没挤出几滴泪,听到孙嬷嬷的话,很生气,咬牙怒喊:“我们怎么样都是主子的事,用得着你一个奴才多嘴吗”
“我是奴才,可不是表小姐的奴才。”孙嬷嬷摇头冷笑,不再作声。
平氏长长叹气,“蓉儿,你有吵嘴的功夫,早就说清是怎么回事了”
平蓉跪爬两步,抱住平氏的腿,高声嚎叫:“姑母,你要为侄女做主呀!我父亲的命就握在你手里,你要是不答应,我们一家就没活路了。”
“烦死了,再哭丧就把他们赶出去。”平慕轩俊秀的脸庞密布怒气,转向平安兄妹,“你们一家没活路是因为亏心事做得太多,你们欠我们的租金什么还”
平氏想起平大夫一家做的事,为兄长着急的心也冷了大半,绷着脸不再追问因由。平安和平蓉一看情况不妙,又哀告了一阵,才说出事情的因由。
前几天,王氏带平安平蓉到寺院进香,庙里的大师说平蓉必须马上订亲,而且要嫁到亲戚家,否则其父会有灾劫。大师又把能帮平蓉化解灾劫的男子的生辰八字都写明了,他们报出的生辰八字跟平慕轩的完全吻合。
王氏不信大师的话,也没放在心上,就把这件事压下了。刚才平大夫摔了一跤,昏厥过去了,平安平蓉认为应验了大师的话,就来向平氏求救了。
沈妍听完平安兄妹的话,真想放声大笑,又不敢出声,只好用力咬唇。平大夫一家知道平慕轩身份尊贵了,想让平蓉嫁给平慕轩,就想出这样的主意,利用平氏绵软心善达到目的。沈妍一直认为王氏很狡诈、很精明,把她当成强劲的对手。难道今天事发突然,王氏的脑袋打结了这把戏也太小儿科了吧
孙嬷嬷和平氏的两个大丫头互使眼色,撇嘴冷笑,看向平安兄妹的目光落含嘲讽。平慕轩冲沈妍使了眼色,两人躲到平氏身后,打手势交流。
平氏看了沈妍一眼,双手抚额轻叹,沉思片刻,说:“妍儿说是我们家的童养媳,其实我一直把她亲女儿对待,做女儿倒比做媳妇更贴心。”
平安平蓉听到平氏的话,顿时双眼放光,又哀嚎痛哭,想促使平氏早做决定。
“安儿、蓉儿,你们所说的话可是真的,你们父亲现在怎么样”
“姑母,侄儿所说的话千真万确,父亲现在仍昏迷不醒,只求姑母救他。”
平氏为难叹气,“这件事……”
平慕轩轻咳几声,打断平氏的话,一本正经说:“娘不必为难,只要能救大舅,让我和妍儿受些委屈都没什么,您打算怎么做,直说就是。”
平安感激叹气,忙恭维说:“轩哥儿重情义、识大体,真不愧是名门公子。”
平蓉比平安小几岁,心思却比他狡猾得多,她不相信事情会如此顺利。平氏好糊弄,平慕轩听母亲的话,沈妍是最难缠的人,可现在却沉默不语。她为嫁给平慕轩不惜“坑爹”,早已豁出脸面,当然要想方设法除掉沈妍这只拦路虎。
几年前,平氏就有意为平慕轩求娶她为妻,还托亲戚提过。王氏嫌平慕轩没有正经父亲,又是个病秧子,没出息,就没答应。她受王氏的影响,也看不上平慕轩,可今时不同往日,平慕轩成了名门公子,嫁给他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妍儿,娘不想让你受委屈,你平时主意最多,你看……”
沈妍握住平氏的手,微笑说:“娘,没事,我听轩哥儿的。”
平慕轩抱住平氏的胳膊,语气郑重,看向沈妍的目光却灵动狡诈,“娘尽管放心,除了我自己,我有办法保证不让任何人受委屈,还能治好大舅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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